苏桃和她妈一起去了公社, 扯了几米布, 于虹裁缝手艺不错, 以前苏桃她们小的时候, 都是她妈给她们裁衣服的, 现在左右过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总不好跟苏桃每天大眼瞪小眼的,又见牧野两个妹妹的衣服都短了,便打算给两孩子做两身衣服。
苏桃选的花色, 想着四月份了, 春天到了, 百花盛开,万象更新,便选了清雅些的布料, 蕊黄的碎花布, 做两身衣服, 一定很好看。
于虹又买了木尺和粉笔, 回家之后, 把布料铺在桌上,伸手插着腰:"嗯, 这料子,确实淡雅好看, 等那两个孩子回来,我给她们量个尺寸, 就开始裁衣服。"
"不用,我知道丫头们的尺寸。"
过年前给丫头们量过,她都记着呢。
苏桃把丫头们的肩宽手长腿长都报给了她妈,于虹便开始拿粉笔在布料上画来画去。
苏桃不懂裁缝,看得也是云里雾里,便在一旁看书做题。
于虹剪布料的时候,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家闺女安安静静的,嘴角带着笑意的样子,心中宽慰。
外面大队里的喇叭传来声音‘大队的村民们请注意,下面有重要通知……’
喇叭声回荡开来,显得空旷,苏桃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那说话内容……
"接到上头通知,为了丰富广大农民的文娱生活,上面特别组织了电影下乡活动,四月二十八号,电影放映组,会来到我们花溪大队,大家可以早做准备……"
苏桃顿时乐了:"妈,有电影看,你看你,来得真是时候。"
于虹手上没停,麻利地又裁又是剪,轻嗤一声:"怎么,在县城不是都上影院看过电影吗?这么稀奇干什么?"
"我听说农村看电影,都在空地上看,听丫头们说过,一年看两次,春末一次,夏末一次。"
"这地方……不是连电都没有吗?"
"好像自带发电机。"
于虹知道她家闺女为啥开心,以前在县城电影院看,那是一个人看,如今在这农村看露天电影,是和牧野那孩子一起看,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很期待吗?"
"期待。"
特别期待。
生产一队,郭校长家,校长跟他家媳妇儿都看着周牧野,周牧野这小子他们当然是知道的。
郭校长在花溪大队的中学当了十几年的校长,周牧野以前在他手底下的时候,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这孩子,长得还俊。
但,以前成绩再好,长得再俊,盖房子这事,是正儿八经的大事,玩笑不得的,手艺不好,那肯定是不能滥竽充数的。
林红根对周牧野说:"那个校长家要先盖个鸡窝,交给你了。"
说是交给周牧野,其实就是让周牧野在校长跟前表现一下他的手艺,毕竟这房子还没开始打地基,没处现,只能先给弄一小鸡舍。
周牧野二话没说,水泥黄沙石灰拌在一起,又用石灰桶担了一大桶水回来,这比例拿得正好,和出来的泥不干不稀,正正好。
周牧野把沙泥装了一些到小石灰桶里,问校长鸡窝要盖在哪里,校长指了指前面,就那边左边空地上。
周牧野又担了差不多两百砖过去,就开始盖了。
一般像他这么的瓦工师傅,爱炫,瓦刀拿在手上,能转得悠起来,知道的是瓦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杂耍。
周牧野不,他就踏踏实实的,先用卷尺量了一下,问了校长要盖多大的,便开始往砖头上抹沙泥。
校长看他手法利落,动作麻利,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层砖,到十层砖,笔直不歪扭,砖和砖之间没有多余沙泥漏出来,砖头上不会黏黏糊糊,封口之间也严实,不漏风。
这手艺漂亮不漂亮,明眼人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关键的是,周牧野他动作还快,林红根没有说瞎话。
郭宝来这下放心了,只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以前周牧野上县城念高中之后,他还想着等他毕业了,能进这边的初中教书呢。
教书可能挣得没有盖房子的多,但毕竟轻松,也体面,他成绩好,思路快,说不定还能带领他们花溪中学蒸蒸日上呢。
可惜,他志不在此。
林红根偷摸把校长拽到了一边,小声道:"我没糊弄你吧,那小子,手艺真是不错,练些日子,怕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宝来给他递了根卷烟:"是不错,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工期顺利进行。
最苦的是打地基,就是挖坑,要挖深一点,房子才结实,周牧野不觉得苦,不就是挖泥嘛,他走到哪都挖泥,已经挖出了经验,挖出了水平。
加上他年轻力壮,他一个人挖的泥,是林大伯和周三爷的两倍。
林红根心里乐呵,这小子,是真的肯干,他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傍晚的时候,牧月牧星回来了,于虹还在裁布,真打算烧晚饭,丫头们丢了书包就已经在灶房里忙活开来了,大哥嘱咐的,不能让嫂子的妈妈干活,她们铭记于心呢。
宣传员林大妈跑了过来,手里抓了个鞋底在纳,她神秘兮兮地抓着苏桃,小声道:"你知道吧,咱们三队,有个叫魏义军的。"
苏桃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个退伍军人。
"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抓到他媳妇儿在别人床上。"
苏桃这还是头一回和别人探讨这种乡村秘辛,有些不可思议:"那……那这魏义军,可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你知道他媳妇儿在谁床上啊?"
苏桃:"谁……谁啊?"
"在魏义军的大哥床上。"
大伯哥跟弟妹搞一起去了,这,这魏义军脸真的是被丢尽了啊。
"那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魏义军的大哥,是个光棍,腿上有残疾,魏义军对他这个大哥,一直是挺照顾的,在外面当兵,每次寄粮票和钱回来,都会嘱托他媳妇分一些给大哥,临了,真是作孽啊……"
苏桃感慨:"是啊,真是作孽,他们会不会离婚啊?"
吴桂凤摆手,嗨了一声:"你可真是城里人,我们这儿不时兴离婚,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这么凑合过呗。"
魏义军她上辈子是见过的,高大忠厚的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好像有个儿子,人是挺好的。
碰上这种事,脸都丢尽了,虽然是他媳妇儿爬床,但他的名声也不好听,这农村人,嘴坏的人多,传来传去也不顾及人家的颜面。
又见大堤上走下来一个人,那人是吴桂凤的妯娌,头上扎着汗巾,风尘仆仆的样子,小跑着过来。
吴桂凤问她干啥了,她说上三队魏家围观去了。
苏桃止不住咋舌,这些人也真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倒好,扒着人家的伤口,非要往里面看,嘴上安慰着,心里耻笑着。
真让人唏嘘。
吴桂凤到底还是有几分正义感的,直说她:"你们也真是,上人家干啥,人家魏义军脸上已经没光了,你们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她妯娌嗨了一声:"大家都去看,我就凑个热闹呗,能有啥,魏义军也没打人,也没骂人,听说是要让彭支书做主,和他媳妇儿离婚呢。"
苏桃有些惊讶,怎么和上辈子的不太一样。
吴桂凤也吃惊:"啥?还真要离啊?"
"嗯呢,态度很坚决呢,他媳妇儿撒泼打滚的,闹得可真是难看,真是没皮没脸,自己爬大伯哥的床,还好意思闹,要我是她,早跳河里去了。"
苏桃在旁搭腔:"估计离不了吧,咱这农村,结婚都不扯证,怎么离啊?"
"分开过,跟支书说一声,党支部这边同意了,那就算是离婚了。"
苏桃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心里竟然暗暗期盼着魏义军离婚,她希望这近邻有人给赵老师做个表率,日子过不下去了,当然得离,拖着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