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点了点头,不懂他问话的用意。阿兄那样谪仙般的人对《诗经》有所思有所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李湛这种武将要同她聊《诗经》做什么?
“你会不会唱山有扶苏这一章?”
阿婉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阿婉的嗓音甜而不腻,崔陵虽不曾夸过她,可有时无意在旁人面前唱出来时,那些人都会对她行以注目礼,带着期待的眼神让她继续下去。
因此李湛让她唱歌,阿婉并不恼。
起自西汉,不同士族不仅掌握不同的儒家经典,更是对其中的见解有所不同。
阿婉所学来自清河崔氏,自是与李湛生母来自的太原王氏对于《诗经》的诠释方法不同。
可数年之后,能够再度听见母亲曾唱过的歌,对于五岁就承担家族重担的少年来说,仿若汪汪带着暖意清泉流过久经炙烤的心口,虽有些痛,可为了得到这些许的甘甜,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开始李湛让她唱山有扶苏这一章的时候阿婉还未曾想到,可词由她檀口缓缓而出时她才意识到。
这首诗说的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那子都、子充就是阿兄,她自伊阙山而下,想寻他却不见他。
那狂且、狡童就是李湛,她只是出去找阿兄的,没有想到却被他强掳上马。
唱着唱着,她又难过了起来。
李湛沉浸在自己对母亲的思念里,直到阿婉的唱腔变得有些抽噎,他才意识到阿婉又哭了。
李湛耐着性子问她:“你怎么又哭了?”
阿婉听了下来,不再继续唱了。而是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小脸埋在双腿之间,不肯同他说话。
李湛想了一会,算是有些明白她为何难过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抚着阿婉的鬓角的头发,对她说:“你觉得这首诗,是说一个女郎难过于没有见到意中人,而是只见到了一个大胆狂徒?”
阿婉不理他。
李湛见阿婉不语,继续逗她道:“可我阿娘却同我说,这首诗明明是这个女郎在同情郎幽会,故意同情郎打情骂俏,打趣他是狂且和狡童的呢!”
她心里的大胆狂徒除了他还能有谁?
阿婉情急地反驳道:“你胡说!一个女郎怎么可能称自己心爱之人为大胆狂徒呢?”
想起她之前认为的大胆狂徒是李湛,再带入他说的这诗的意思,饶是她现在对李湛并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由得在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李湛看着她两颊的红晕,心中喜不自胜:“你如今年纪还小,怎么会懂得这个,待到长大一点,你就会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了。”
阿婉拼命地摇头说道:“无论我是十二岁还是八十二岁,都不会喜欢大胆狂徒的也都不会称自己心爱之人为大胆狂徒的。”
李湛知道阿婉嘴硬,懒得同她辩,会不会她今后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