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一回营帐,就见着了泪流满面的阿婉。
这些日子里,虽然他感受到她有时会呆呆地望着南边的天空暗自伤心。
可平时对着他的时候,她却像一只将锋利的爪对着他的小猫,让他忽略她眸底的悲伤。
李湛暗暗摇头,这女郎为何不将她的愁绪告知他呢?虽然他不是她的阿兄,但到底也是可以为她排遣忧愁的。
他出声问道:“你在想你的阿兄?”
阿婉未注意到李湛进了营帐,听得他这一声,吓得不行,赶紧将脸上的泪滴擦干净。
李湛又摇了摇头,她为何要这般逞强呢?
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温顺婉约的小女郎,可又总喜欢同他顶嘴,也不肯依赖他。
不过阿婉要是一个如同她样貌一般的女郎,他早就将她留在伊阙山之上了。
当今姿容美的郎君娘子无论在北边还是南边都是多了去了。
可阿婉这性子倒真真是独一份的。
他坐在阿婉身旁,用绢布给她擦残留在脸上的泪痕:“我不是同你说过,你阿兄既将你孤零零地扔在伊阙山,肯定是不想带着你了。你又为何要为这样的人伤心呢?”
阿婉想必是之前哭得厉害了,现在说起话来还是抽抽搭搭的:“你不懂,世间不会有人比阿兄对我更好了。”
想着想着,本打算不哭的她又开始掉金豆子了。
李湛看着阿婉又哭,手足无措起来。平日里她顶嘴他倒是可以反唇相讥回去,可只要她一哭,他倒真是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李湛继续拿起绢布给她拭泪,想要搂住她,但怕吓着她,只好慌张说道:“你不要害怕,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阿婉虽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可是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便摇摇头将奇怪之处抛诸脑后了。
不过阿兄陪了她十年,照样说走就走,一丝留恋也没有。
她同李湛才认识十几天,她能相信他的话才奇怪。
一不留神,她把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了。
李湛见她不信,忿忿不平地说:“你怎么能以认识时间的长短来判别一个人的品行呢。你就是只认识鸠摩罗什十天,也会被他的品行所折服。可你就是同夏桀在一起一辈子,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的。”
阿婉觉得他这样说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可阿兄才是她心中的谦谦君子啊,李湛明明是强掳她的索虏。
她现在在他的地盘上,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还是不跟他说这些话了。
平日里即使她同他顶嘴,也是捡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说。
这种话,她掂量了一下还是不说为妙。
李湛看着阿婉不再流泪,以为她被他劝服。想起幼时他不肯学书时,阿娘会给他唱《诗经》里的山有扶苏一章。
阿娘说,这诗篇曾让秦代的始皇动容,以此来勉励他学诗读书。
可阿娘已经仙逝多年,嫡母更是断断不会给他唱这歌的。
如今正有一个合适的人在他的眼前。
“你几日前是不是同我说过你会《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