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怀瑾这些年身体状况还算稳定,除了冬日里特别冷的天气以外,其他时候发病频率并不高,因而他也愿意出去走动走动,甚至偶尔还能在讲经堂开一两堂课,也正是这不胫而走的一两堂课的消息,叫天下学子给激动坏了!
课上的讲义几经默写誊抄,早就被文人墨士翻来覆去地研究解读了八百遍,一致的结论就是,大殿下不愧是我们的大殿下,一卷经义讲得深入浅出鞭辟入里,难怪凤中有名的纨绔世家景川侯家的世子都能中举啊,有了大殿下这样的神助攻,什么事情做不到啊?
更何况,世人都以为大殿下当年身体抱恙败走永山,从此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翻身可能了,人家却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利用在永山的清静时光钻研学问,瞧瞧这个觉悟,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大殿下不愧是我们的大殿下啊!
大燕国千万文化人的楷模!
几年前那些曾经上过折子提议将大殿下接回凤中的朝臣们,自然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不过这回,他们心中多了几分犹豫,原因无他,只因为言怀瑜已经长大成人,且看上去也没长歪,好好辅佐着也没准能成个明君。
一边是风华绝代众望所归然而要上位就必定要有一番腥风血雨的先皇嫡子,一边是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只要成功熬死了太后就未来可期的当朝皇帝,这番取舍就远不是当年言怀瑜尚且年幼时那么容易的了。
因而朝堂之上,便十分奇异地选择了沉默以对。
这些阿弯都不知道,王有才还记恨着要带阿弯走的时候言怀瑾威逼利诱他答应的那些屈辱条款,在外行走时特意避开了所有能得知言怀瑾动向的渠道,便是言怀瑾写的信,也因为他们频繁的转移位置而常常收不到。
阿弯此刻正皱着眉头仔细分辨言怀瑾的脉象,想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公子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不过与师父说的差不多,寒毒的影响降低后,慢慢开始往腿脚转移,这之后就得注意保护腿脚了。”
“嗯?”先前可没有这个说法,言怀瑾便问道,“要如何保护?”
没想到阿弯闻言先红了红脸,有些扭捏地小声答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不施针可不行,时日久了可能要不良于行了,他叫我先回来就是为了赶紧给公子施针。”
其实王有才的原话是:“老子觉得要是没有老子帮他治,再过几年怕是不死也要瘸啊,看他还找不找得到媳妇!”
所以这一套保护腿脚的法子,是阿弯软磨硬泡了许久才磨得王有才答应教她的。
言怀瑾倒没想那么多,原先王有才就帮他做过针灸,于是挪到小榻上捋起袖子示意阿弯过来。
阿弯返回自己屋里去取了一套金针过来,磨磨蹭蹭地做了半天准备工作之后,将其中一枚细细地捻进了言怀瑾的身体里,边干着边又说道:“施完针还要泡药的,公子若是支撑不住了可千万要跟我说呀。”
言怀瑾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因为施针的部位在手臂和脖颈以及耳后位置,阿弯为了确认清楚穴位,一直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言怀瑾的肌肤,忍不住心里又想感慨公子的皮肤真滑,同时又双颊发烫,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言怀瑾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阿弯离着他极近,有几次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在寻找穴位,连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到,这叫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是个大姑娘。
且言怀瑾看她这般医者仁心,施针时候极为专注用心,明明是在为自己治病,自己这番胡思乱想倒显得十分失礼,便抿了抿唇压了下去。
一个念头压下去了,另一个念头又起,想到她跟着王有才在外行走,免不了要面对这种场合,顿时一张脸又冷若冰霜,心头火蹭蹭地往外冒,等到阿弯好不容易施针完毕擦了擦汗收起工具时,言怀瑾连方才的疲累和难忍的疼痛都忘了精光,只开口问道:“你在外头这几年,给人施针都是这般的?”
阿弯一愣,想了想,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瞒公子说,我学艺不太精,大多数事情都干不了,施针这还是头一回,一会儿泡药也是,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大好的,公子可要多多包涵。”
这还像话些,言怀瑾心里的气顺了,却想到原先在别院时明明王有才和秋涵宇都说过阿弯极有天分,且阿弯也并非是那种懒惰不好学的人,又怎么会学艺不精呢?
“那你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于是他这般问道。
阿弯收拾金针的手一顿,回头看看言怀瑾,却没回答这问题,而是说道:“公子先泡药吧,一会儿我再细细说。”
泡药的过程也不似寻常那般简单。
阿弯找三才要来了一个极深的小桶,放进热水,往里撒了些事先准备好的药粉,调成微微泛黄的药水,叫言怀瑾除去鞋袜,将裤管捋到膝盖,双脚放进小桶中去泡着,与此同时还要用手不断地按压小腿部分的肌肉,一直按压到水有些凉不能再泡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