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阴云霁踏入乾清宫,服侍了李v温洗漱,解下九龙冠,散下她束着的青丝,一边细细的打理,一边低低的开口,“陛下,前岁除夕宫中大宴,三品以上京官都入宫。今岁要不要改改”
年号换过,女帝临朝,宫中又已经没有太后主持,再像往年那般宴外臣,多有不便。李v温知道这个理,况且这是她扳倒钱氏,掌控内阁实权的第一年,少不得有大臣带着适龄公子来展示,以图给李v温留下印象,在明年选秀中占一席之地。
适龄公子有多少李v温不清楚,但是她清楚裕朝再怎么女帝频出,总体来说在社会上立足的还是男人更多,没几个自愿入宫的,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吵闹,就像贺希夷一样。
李v温实在是疲于应付,没什么那个心思,想想就头疼,说道:“是要改。”
阴云霁抿了抿唇,眼睛微微垂下去,看着李v温头顶一个可爱的发旋,拢了拢手里柔顺的青丝,并不答话。
李v温正等着听他下文呢,看他没动静,问道;“云霁怎么不说话”
阴云霁压着偏高的声线,柔和的说道:“臣不敢干政。”
李v温笑了,桃花眼弯起来波光潋滟,笑嗔道:“做什么学顾江离,朕前几日召他也是你去传的旨,你也听见了他说的什么清臣幸臣的,当真不给朕亲近的机会。
他这性子远看着清雅方正,离得近了才知道带着刺的扎人。以后可不敢要你去传旨了,别你也学了一身刺,回宫到朕跟前来扎朕。”
这些话阴云霁当然是知道的,甚至有不少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去顾府传旨,一路定要浩浩荡荡人尽皆知,传旨时又将李v温多加相处的本意扭曲的如同召幸,顾江离脸皮薄怕朝中议论,自然是承不住这些,想着先回绝了,入宫后再从长计议。
阴云霁回宫再添油加醋一番,硬生生将顾江离的希图日后的温柔描绘成抵死不从的劝谏。李v温不便逼迫他,慢慢也就算了。
阴云霁狭长的凤眸晦暗不透光,薄唇却带着笑,吐出的字都是那么干净清澈,“可是顾大人说得有理啊。臣领了东厂的职都已经违了太|祖皇帝的“内侍不得干政”的令了,今日更是不敢造次了。”
阴云霁平日不说这样的话,李v温闻言收了笑,想起自钱氏伏诛后,他就总有些异样。
李v温心里一疼,有些恼怒的说道:“是不是你去传旨的时候顾江离训斥你了还是朝中又有谁议论了这令早被成祖废了,不必再提。日后要是谁再拿这个说你,你告诉朕,朕给你出气。除夕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阴云霁的目光在李v温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了温柔,说道:“陛下,先帝后宫寥寥无人主持,朝中各家诰命已有多年未入宫宴了。今年陛下何不改为接见各家诰命夫人,拉拢她们,想必也会对她们的丈夫产生影响。并且都是女子也方便些。”
李v温点点头,“那就如此,半个月后除夕夜,宴请朝中三品以上诰命夫人。”
阴云霁听命后,退出乾清宫,回到司礼监内署。一路上空气虽冻得冷硬,他心情却极好,拢了拢身上的鹤氅,还有半个月,就能摘掉李v温腰间挂着的那块碍眼的玉佩了。
两千里外的雪崖山,贺希夷还在为岁末进贡的毛皮进行殊死搏斗。
那雪豹扑上贺希夷站立的位置,低头贴着雪地一口咬合。此时若是有人在侧旁观,定是要惊呼的,那畜生嘴似钢钳,咬得极密,不论是谁挨上一口,都是活不了的。
可是这畜生低头片刻,只见口角慢慢流出鲜血,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半晌,四周渐次无声,连白马都停下了嘶鸣。此时,冷不防贺希夷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他出来后回身看了看他下午用铲子挖的仅能容纳一人的小洞,本来以为要明天才能用上呢,没想到今夜就救了他一命。
他边退边引,趁那豹子扑上来时就地躲入洞中,自下而上,将陌刀从它的口里直插进去,陌刀的弧度正好贴合着那豹微弯的脖颈,不伤皮毛取了它性命。
贺希夷在洞中等到林子里寂静无声了才出来,低头看了看雪豹那僵直的身体,俯身伸出手,将它口中含着的陌刀缓缓抽出来。
贺希夷看着眼前这头成年雪豹,摸了摸它光滑厚实的毛皮,长长的舒了口气,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从小一起长大,贺希夷清楚李v温怕冷,往年也没机会送她什么东西御寒,况他也觉得那样婆婆妈妈的别扭。今年倒是借着这次机会,能给她送一件皮袄。
雪豹在裕朝是极其少见的,配得上她帝王的身份,且她穿也定是极暖和极漂亮的,贺希夷想到这里都已不觉冷,也不觉劫后余生,只觉得喜悦。
贺希夷用力背起雪豹的身体,走到白马边,将雪豹放在马背上,松开了树上的结,牵着缰绳下山回营。
天已经微亮了,贺希夷没想到运气如此之好,上山只一夜就能遇见雪豹。回营的路上一路不停歇,中午刚过就到了北大营。
这一出现,立刻轰动了北大营,连在城里的守军也寻着空来看这头难得一见的雪豹。
贺希夷笑骂着,怕他们摸脏了皮毛,谁也不让见了。亲自取了匕首卸了毛皮,硝制旬日,和其他从戎夷、h诸部采买来的毛皮一起装上了贡车。算了算日子,大抵除夕前后就能到盛京了。
百十辆贡车运到冀州时,阴云霁就接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