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几日,天气是越来越寒了。盛京都穿上了夹衣,边关更是滴水成冰。
贺希夷身穿鹿皮大袄,腰悬着窄长的陌刀,掀开主帐的油毡帘,手搭凉棚向高远晴朗的天空眺去。
连天长云绕雪山,高城百尺镇边关。
自古北咽就一条道,多经战火动乱。北大营西面是雪崖山群,千里叠嶂终年积雪,后面就是易守难攻的雪崖城关。
雪崖城关是裕朝北方第一要关,也是北方最繁荣商业之城。从这里北出便能到达戎夷、h诸部、渤海国等地,那里皮毛奶品黄金等丰富,很多投机的商人都在雪崖城做交易。
地处民风开放之处,胡女热辣奔放,商人通常一掷千金,故而雪崖城里赌场酒肆、秦楼楚馆处处林立,豪放的开骰声和幽怨的羌笛声奇异的交织,弥漫着整座城纸醉金迷和粗粝放荡。
能在城里做守军自然是边军人人向往的美事,贺希夷身为将军却自愿在城外大营中驻扎,而将驻城的机会给了其他人。
天寒地冻,北地的雪就没怎么化过,一直是一尺多,踩下去也没沉多少。
贺希夷到了边关才知道边军的形势有多严峻,戎夷在武安帝后多年安分,边军早已放松了警惕,每日沉迷于城中,军备下降得厉害。
前段时间有小股的戎夷骚扰,竟连个影子都没抓到,所幸没多久那些戎夷就走了,守军也没放在心上。
贺希夷却觉得蹊跷。裕朝在武安帝时期留给戎夷的震慑恐怕渐渐的失去威力了。近几年天气反常的寒冷,戎夷很可能会在不久的某年来抢掠。
贺希夷在盛京是吃过武备松懈的亏的,因此一到边关就抓紧练兵,夙兴夜寐都在北大营。
刚开始边军还对他有些不满,可是看到他对自己更狠的时候,这些热血汉子心里的不满就都转换成了敬佩了。
北大营服从贺希夷这个从盛京调来的将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贺希夷到后,军饷不拖欠了,军粮也不掺沙了。边军都认为是贺希夷的功劳。
贺希夷却浑然不觉,每天不知疲倦的练着,追随他同出盛京的五千禁卫军都看不下去了,轮流劝他多注意休息。
临近年关的时候,雪崖城反而是最空的,那些天南地北的商人都赶着回家,守军可以松口气了。
贺希夷仿佛也感受到了年节喜庆的氛围,终于停止了一直以来的高强度的练武。不断的有下属军士来邀请他进城喝酒,贺希夷都笑着拒绝了。
驻军到过年的时候也要给盛京贡上驻地特产。北地最常贡的就是皮毛,方便好买,然后再装上百辆马车,千里迢迢运到盛京。
贺希夷近来常常背上弓箭到雪崖山上打猎,听说山上有难得一见的雪豹,他想去碰碰运气。
这日贺希夷趁着天气明媚,骑了匹白色的骏马,穿了一身的皮草,便入了雪山。
阳光照在雪地里,有些晃眼。贺希夷的黑眸半眯着,向山里看去。
前几日都在山群的外围,只有狍子和麋鹿一类的常见动物,想要好皮毛,还是要向里走。
最近斥候每次来报,戎夷都安定无异样,想来今年无事。他带足了干粮毡布和铲子,准备在山里住上几日。
雪地白茫茫的反着光。踢了踢马腹,人向前只走了一段,从营地里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山口的狍子本是不怕人的,这些边军猎得狠了,它们竟也会躲了,只是跑没多远还要露出个雪白的臀部,回头张望张望。
贺希夷并不把这些小菜放在眼里,徐徐的策马向主峰上走。越往山上走,冷风越吹得割脸,夹杂着雪沫子,像小钢针一样。
贺希夷将皮帽向下拽了拽,勉强遮挡。又将披风紧了紧,他得注意着,若是让雪化进了脖子,那他就该回去了。
过了半山腰都是中午了,他草草在马背上吃了口干粮,便举目四望,不知下一步要向哪里走。
忽的眼尖,发现山顶上松林有处轻晃,树顶上的雪塌下一小块。贺希夷心里大喜,踢马就向山上走,等到了那林子已是黄昏。
贺希夷不急,虽不知是何畜生,但能让树晃得远处都看得见,体型定然是不小。
他不敢轻率,拿起铲子,做了充足的准备。又用了晚上的干粮,将白马牵在树下,自己上树挑了根粗枝,扫落了积雪安睡,准备明日再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