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内,毕方将冀州番子探得的消息,恭恭敬敬的汇报给了阴云霁。
阴云霁在暗室里看了看苍白如骨的手,淡淡笑着拖长了阴柔的调子,“能猎雪豹啊,贺将军真是少年英武。若本督也能习武赴边疆,不知这畜生会死在谁手里啊。”
毕方不敢答话,低了头,只问道:“督主,此事应如何处置”
阴云霁冷笑一声,神色莫测,“宫里暖得很,要这杀气腾腾的皮子做什么。管他怎么历尽生死得来的,找个机会一把火烧了吧。”
毕方心里暗道可惜,能得见雪豹一眼都是此生有幸了,可以预见若是此皮入京该有多轰动。
毕方又问起一事,“督主,年后北关的粮草和军饷”
阴云霁不动声色,说道:“还是按律给,兵部那里敲打好了,不准再克扣了。本督可不想让贺希夷有什么由头回京来。”
这一项历年流水都是几十万两的白银流进东厂,虽然分量多,但是东厂也不是指着它活的,其他处的收账也不少,阴云霁没什么舍不得的,权当发了回善心。
冀州道,押运军士不慎,走火将皮毛烧了,可巧就是放着雪豹皮的那一辆。
军士叫苦不迭,烧毁贡品可是死罪。不知谁领头,怂恿着众人瞒报,所幸只毁了一辆,再置办也就是了,边关离盛京远得很,先活过眼前,日后也顾不了许多了。
边关和盛京两头瞒了,贡品运到盛京也不知是谁人相助,竟平安无事。
贺希夷很久后才知晓,自己在雪夜里为李v温猎的豹皮,早已消失在熊熊大火中,并未披到她的身上。
除夕前夜,阴云霁回到东厂,子时万籁俱寂,厂内他的门前却闪出一道黑影。
阴云霁并未挑灯,就着月光问道:“我吩咐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顾老夫人徐氏喝的汤里都加了罂粟粉和蛊粉,前者使她离不了这汤,后者能控制她的神智。”月光洒下来,清楚的照亮了她的眉眼,娇俏的柳叶眉下是冰冷的杏眼,正是阿杞姑娘。
说来也巧,吴省派进顾府说服顾老夫人将顾江离尚楚王的说客,竟就是早已在他家潜伏多年的,阴云霁的直系暗探里排名第七的阿杞。
吴省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一个计划都没实施成功,全都白白地为阴云霁做了嫁衣。
阴云霁冷冷说道:“本督只问除夕夜,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阿杞伏首道:“不敢瞒督主,婢子为了不露破绽,用的是蛊粉,不是蛊虫,控制力要差一点,并不能绝对不失手,只有八成把握。”
阴云霁的手指互相交叠,摩挲片刻,说道:“八成低了些,现在用蛊虫还来得及吗”
阿杞身体微僵,说道:“恐怕来不及了。”
阴云霁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盯着阿杞在昏暗下的身影,淡淡说道:“是来不及了,还是你下不去手听说顾徐氏认了你当干女儿。”
阿杞没想到一眼就被阴云霁看穿,硬着头皮说道:“不敢瞒督主,若令除夕见效,所用蛊虫必然迅猛,老夫人除夕过后就会痴傻不可挽回。婢子犹豫确有私心,可不是为老夫人,是…为顾公子。”
阴云霁面不改色,神情意料之中,说道:“本督早就怀疑了。上次你盗回的陛下的信,信纸上带了褶皱。顾江离向来爱物,他平铺轻柔,必不会折损。想来是你在路上匆匆抽出来观看,手上不慎掐出的。你没道理擅窥上意,除非,你对顾江离也有别样心思。”
阿杞浑身一震,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颤抖道:“督主英明,婢子这点微末道行不敢入您的眼,只求督主成全。”
阴云霁冷笑道:“本督自己都等着人救,怎么成全你”转念想了一想,说道:“也罢,你若有本事将顾江离带得远远的,离开这盛京城,本督倒还要谢你呢。八成就八成吧,本督再多做些准备就是了。
你可别忘了,平治二十五年苗疆动乱被镇压,你被当成贡品送进辛者库受欺凌,是谁救了你又派人教了你一身武功。”
阿杞长舒口气,说道:“督主大恩大德,婢子没齿难忘,婢子必当尽心竭力,替督主分忧。”
阴云霁笑容阴戾,缓缓说道:“且等着吧,你的福分还在后头呢。”说罢,挥挥手,房间便只剩他一人。
过了片刻,阴云霁走向窗边,在月光的边缘处伫立良久,静静的在心里盘算着,单薄的身影半是冷光半是阴暗,扭曲犹如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