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极为抗拒,直到那丫鬟在她耳边坚定认真地说道:“你不想出去吗,过新的日子。”这平平无奇的话突然激发出她无限生意,她主动喝了一大口药。之后的几天,全靠这个瘦小的丫鬟这才堪称奇迹般活了下来。
“那个丫鬟是谁”顾明朝想那个丫鬟能在王府快速出入,必定是府中人。
“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西。”李依说着,“小西也是被拐卖来的,只是模样一般,不然早就被王齐这个畜生糟蹋了。”
“他……他与你换了……什么条件。”嘴巴终于不再发麻的时于归,磕磕绊绊地说着。
李依凄惨地笑了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平静如死水,随意又厌弃地说着:“我这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剩下什么呢。”
小西让她勾引住京兆府尹,把他迷得团团转,她确实做到了,但也低估了京兆府尹怕夫人的程度。懦弱无能的王齐一边在李依的肚皮上醉生梦死,一边任由夫人疯狂作践李依,直到最后夫人丧心病狂地要把刚出生的一一扔到水池里淹死,而王齐依旧不敢出头。
还好被派去执行这个命令的便是小西,小西总归是不忍无辜牵连一个婴儿的性命,便偷偷留了下来。
“小西是哪边的人。”顾明朝皱起眉来。
李依摇了摇头,嘴角恶意地弯起,不屑又自我厌恶。
“我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主的人,小西只会告诉我要做什么,哪里会与我交代事情底子,连话都不能多余问一句,不过小西知道的肯定也不多,因为她也是一个传话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会过多追问,顺从小西会让她在王夫人手底下好过不少。
时于归看着她,冷冷说道:“你肯定是知道一点的,不然也不会把一一留在径山寺,因为你觉得一一在径山寺比在你身边安全,对不对,而且你当时是城门落匙前便仓皇逃出长安城,但一一却是在你离开长安城半个月后才被送到径山寺,所以当时你以为王齐一死,你便解脱了,没想到依旧逃离不开毒蛇的控制。”
一一被送过来的时候衣服崭新,可见当时李依确实是照顾得非常认真,一个人在照顾小孩的母亲为何又突然把小孩扔到苦寒的寺庙中,若是了缘没有发现一一,或是了凡不愿意了缘收养,可见当时这位母亲的处境已经到了,无论径山寺那种选择都比跟在她身边要来得好的地步。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我不安全,我是个棋子,小西也是一颗棋子,可我们没办法啊,人命如草芥,尤其是我们,我想过逃的,可我逃不开啊!都是他们雇来的混混打手,那些恶心又肮脏的人。”李依抓着头发,眼神涣散,崩溃地大声喊着。
“可你不甘心对吗”顾明朝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注视着神情依然崩溃的李依,柔下声音说道,“在王府你就不甘心,不然一句普通的话如何激出你的求生欲。”
李依喘着气,脸色白到吓人,颧骨染上红晕,她抬起头来看向顾明朝,痴迷地看着他,露出凄迷地笑来:“我不甘心,我自然是不甘心的,我不过是好好在路上走着,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我不过是扬州石子县一个普通人,我吃斋念佛,我父母捐钱铺路,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开眼,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偏偏就是我。”
李依自然是不甘心的,江南的女子哪怕外表柔弱似水,但骨子里总是带着水般韧性,她一直蛰伏不动,等待时间,直到那群人要选一个会唱戏的人去长安,而她最后终于如愿被选上,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那日我远远看到公主来了,这才擅自换了曲目,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公主和顾侍郎这般聪慧,定然是能明白的。”她在赌,拿自己的后半辈子赌,戏中的女人靠着钦差才活了下来,而她只能靠自己,靠虚无缥缈的运气,最后,她赌赢了。她笑着,眼底露出水光来,眼底溢满哀意,衬托得眼角那条突兀的红痕更加狰狞。
“你还知道什么被抓住之后你被关在哪里。”顾明朝低声问道。李依如今就像一支蜡烛,蜡烛最亮的时刻往往是快要熄灭的时候。
李依掩下眉,又恢复了之前死寂如水的样子,轻声说道:“可能是勾栏院吧,白日里外面安静得很,到了晚上就热闹极了,我们都被关在柴房里,外面唱戏的一直都在唱什么李旦白娘的淫词艳曲,乱的很。都是一群可怜的女人,在内宅内被当做棋子,连生死都顾不上,哪还知道什么。”
顾明朝和时于归对视一眼,皆露出震惊模样。
“李依,我问你最后一句。”顾明朝认真地唤了她的名字,注视着她迷茫悲恸的眼睛,漆黑如夜幕的眼睛中有一点星星闪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被关的人,是‘我们’,而不是‘我’,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不要贪凉啊,早晚温差大,小心感冒,我不小心中招了,明天改错字,我先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