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茫茫然地擦了擦眼睛坐起来, 身上盖着床上的小碎花绒毯子, 房里特别的安静。
墙上挂的钟指向八点, 平时的这个时候一家人都聚在楼下看电视, 现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概多少还是被今天的事情影响了吧。
她觉得挺难过的。纪子其实人很好, 从小就照顾着他们长大, 对小辈几乎有求必应, 从来都没有凶过孩子,只是性格过分跳脱活泼了点。
尽管出发点是好的, 可是在实施的时候却难免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只是入江直树从来都不说。
他的温柔是漂浮在海洋里的冰山,是冷冻的沉默和无形中的让步。
绒毯从身上滑落, 苏提拿开被子下床,记得之前好像是给入江直树放松来着, 结果放松放松着自己也放松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相应该没问题。苏提摸了摸嘴角,出门走到入江直树卧室边, 入江直树和裕树两个人正在玩将棋, 样子看上去很专注, 于是就关上门, 不再打扰。
然后又敲响了相原琴子的卧室门。
女生还没睡, 正开着台灯彻夜奋笔疾书, 头上还扎着“奋战”的绑带, 被看见打扮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额头。
“房间有点乱……”
“考生的书桌嘛。”
苏提抱着资料走进去,在桌前坐下,相原琴子有点不解, 不知道对方来意。
直到一摞厚实的资料被摆上桌。
琴子吃惊地张了张嘴。
两人一直读书读到深夜十点。中间纪子端着夜宵上来过,眼眶有点发红,得知入江直树并没有怪责她后如释重负,琴子抿了抿嘴,低下头没有说话,不知心里想什么。
或许伤害已经造成,好在日子还长,以后可以慢慢弥补。
考试在即,琴子也不得不收起了那点儿小心思,夜宵吃完就努力奋笔疾书。
要进斗南月考五十名榜的狠话已经在入江直树面前放出去,就算为不丢脸都只能全力以赴。
冰帝的考试时间和斗南中学差不多,日语课相对来说偏弱,苏提想尽可能考好点。
拿第一就可以在迹部景吾面前直起腰,没考好就赖着他给补习。血赚不亏,怎么想都挺划算的。
帮人补习完回到卧室已经很晚,下午睡了一觉倒不太困,苏提把迹部景吾的外套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上面的香味已经淡了,试着穿在身上,穿在男生身上恰好的运动服变成了套裙。
下摆到大腿中间,夏天嫌热,身上就穿了件短睡裙,可套着还是有点闷。
可惜衣服尺寸不对,怎么造型都根本就不像网上说的BF男友风格啊,整个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苏缇郁闷地趴到床上,摸出被子里的手机,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给迹部发过短信。
心不在焉地想着,手里有下没下地编辑,编辑好了又删,字字敲上去,又不停改,也不知道到底发什么,最后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休息了,却一不小心按了发送。
苏提:“……”
真不是故意的。
发出去一会儿也没回应,估计要么睡了,要么就是手机调了静音。
她松了口气,刚打算收拾收拾睡,手机的提示灯亮起来了。
—胆子倒是很大。
对方回短信了。
迹部景吾回我信息了。
苏提举着手机迷惑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一样,慢慢的,慢慢的,瞪大了眼睛。
苏提:“!!!”
啪叽一声跳下床,下意识地围着房间开始转,走地鸡一样哒哒哒地绕了三圈才停下来。
然后意识到问题——迹部景吾说她胆子大。
所以刚才到底发了啥?
战战兢兢的往前一翻,看见“ATOBE”不慎发成了“AHOBE”。
……迹部变成了白痴部。
我给喜欢的人发信息了然后还骂他是白痴,现在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有点儿挫败地坐回床,闷闷地靠在身后硕大的熊娃娃上,细伶伶的腿在床边晃晃荡荡,一行行的回复敲上去又删掉,不知道回点什么。
对方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怎么还没睡?
—刚才试穿你衣服啦。
漫长的沉默。
苏提木着脸转身,捉住熊本熊仔,用头朝着它无辜的呆脸猛地撞了两下。
呜呜呜要被当成痴汉了。
过了会儿又提示新消息。
迹部景吾居然没把她拉黑,还又回复了。
—我的衣服……你说哪件?
深夜时分,夜风徐徐的撩动着窗纱,月光照进装潢豪奢的房间里。
室内早已熄掉了大灯,光线黯沉,只余一盏昏黄的台灯,暖光斜照在男人的脸上,他的视线投注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迹部景吾坐在书桌边,手边是一摞刚处理好的文书。
捏了捏眉骨,余光瞥见闪动的手机。
—彩图提示。
他拿起手机,接收。
和他推崇的华丽风格不同,照片里的房间清新小童话风。
也不招人讨厌。
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举着手机站在镜子前,整个人都裹在他参加温布顿比赛时的运动服里。衣服又大又宽,都快到膝盖,能直接当长袖裙。
衣服确实是他的衣服,上面还绣了迹部的家徽。
没想到衣服是被她拿走了。
似乎是不好意思,所以小姑娘把脸给撇到一边去了,长长的黑发有些顺着锁骨流入了外套内,扭头露出白嫩纤细的颈段,崩出笔直的线,像只昂首的天鹅。
全身都被衣服好好的包着,只有从上衣下摆露出的腿又白又细又直,好像伸手就能折断,让人升起蹂躏的欲望。
空调还在开着,室内温度偏低,迹部景吾却觉得身体里好像有火在窜。
就算从小在英国长大,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绅士。他的骨子里流的是资本家的血,掠夺和征服。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可是现在他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好像在暗示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发来的信息。
—太大啦。
—果然穿着还是有点奇怪吧???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再继续看下去,迹部景吾果断关掉手机。
相处这么久,他清楚苏提大概真的只是想给他看看身上的衣服。
汹涌,躁动,不安,贪婪,潜伏在深夜里的蠢蠢欲动。
他想看的却不仅仅是衣服。
察觉到那点儿并不陌生的变化,迹部景吾长叹一声,单手扣住眼,颓败地靠上椅背。
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