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华走到半道想起自己的不锈钢饭盒忘记带了,这饭盒里能放点水带过来喝,便顶着一天的雨,折回窑厂。
上到二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口子抱在一起亲得正忘我。
土墙下,小窗旁,下了雨的缘故,麦田显得更加绿油油,这两人亲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该死的和谐,除了好看,还是好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姚国华知道,那两人,是很登对的。
那一刻,他的心空了一块,大概是认识到,这辈子,都别指望想到苏桃了,苏桃心里只有周牧野,不管两口子是怎么相处的,苏桃喜欢周牧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饭盒也没拿,他就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站在窑厂前头,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觉得茫然,也羡慕周牧野,觉得周牧野命真好,娶到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媳妇儿眼里心里还只有他,真是烧了高香了吧。
苏桃轻轻推开眼前的人,眼里水汽满满,嗓音也染上了一层朦胧:"我……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
周牧野起身,往下面张望着,回来又坐到了她身边:"没有人。"
苏桃轻轻喘.息着,端起搪瓷缸:"快吃吧,不然真的要凉了。"
男人贴着她耳边道:"好,晚上回去我再粗鲁。"
苏桃气得站了起来:"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周牧野一把拉住她的手:"等我,我马上吃完,背你回去,路不好走。"
苏桃就又软了,在他面前总硬气不起来,这男人,其实挺会哄人的。
早春三月,雨丝斜着飞,到处湿冷一片,趴在男人身上的苏桃却觉得暖洋洋的,男人结实的后背,宽阔的肩膀,无一不让她觉得安全感十足。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泥泞的小路上,还问她冷不冷,苏桃伏在他背上,心头一暖:"不冷。"
党支部生产大队,因为下雨,彭支书让下面的人都早点回家,最后就只剩下了仇金喜和何丽。
何丽如今还是给胡金兰帮忙,自然就在这生产大队里,见众人都走了,仇金喜便蹿到了何丽他们的办公室。
何丽收拾了一下村上妇女们的生育资料,抬头看到仇金喜,没给他好脸色看。
仇金喜站在门口,一边看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和何丽说话:"你那什么脸色?"
何丽轻哼一声:"你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我是想明白了,你是勾搭不到苏桃,退而求其次才选的我,是不是?"
仇金喜急了:"你这人,说的什么话,苏桃能有你好?"
何丽轻哼一声:"我可听说了,苏桃那窑厂已经开始烧了,还让你媳妇儿去管那个窑厂,我可跟你说,女人要是自己做出点什么成绩来了,那可就不受你管了。"
这一点,两人倒是想一块去了,仇金喜就发现,他媳妇儿最近好像心思不在学校了,一心扑在苏桃那个窑厂上,经常跟学校请假。
仇金喜在外头花头不少,但他还是希望他媳妇儿能好好把持那个家,能好好听他的话的,如果苏桃的窑厂真的生意红火的话,他媳妇儿……岂不是要上天?
苏桃那小娘们当真是烦人,一点都不安分守己的,成天想着带坏他媳妇儿,安生日子为啥就不肯过?
他起先就不想让苏桃那窑厂经营起来,但没想到校长家竟然是第一笔生意,明着肯定是不能为难苏桃。
校长不说,他媳妇儿也肯定要和他闹,他媳妇儿现在是坚定不移的苏桃支持者了。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丫头们放学早,这会儿姑嫂三人都在灶房里忙晚饭,说说笑笑的,牧月问她大哥几点钟回来吃晚饭,苏桃说是等天黑她大哥就回来。
六点钟,周牧野才回来,脚和裤腿都湿了,苏桃想着,得给她男人买双雨鞋才行,这么冷的天,下雨湿了脚,得多难受。
晚上,外面乌漆嘛黑的,窑厂整个黑漆漆的,姚国华坐在白天苏桃和周牧野抱在一起亲嘴的地方,心里头还是怅然若失,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呢,只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苏桃都抱有幻想,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根本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嘛,那两个人,好着呢,根本不可能离婚的。
他又叹了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姚国华,你想啥呢?你咋那么丢人呢?
突然,小窗外不远处,好像多了个人影。
姚国华有些纳闷,这都□□点钟了吧,怎么还有人过来呢?
他没声张,赶忙顺着土坡下了楼,然后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着,这天色虽然黑,但适应了黑暗之后,大约还是能看清人形的。
那人似乎走到了放煤堆的棚里,然后就听到了挖煤的声音,那人还带了个推车过来。
姚国华心里一咯噔,不好,这是要偷煤?一想,不对,要是真的偷煤,上各家各户一查,不就暴露了吗?
他又轻手轻脚地往煤堆棚靠近了一点,人依旧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仔细瞅,又听到那人挖煤时候的哼唧声……
是队长!
仇金喜大队长!
姚国华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他要看看队长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能暴露自己,队长是个小肚鸡肠的,一定会报复他的。
他就这么站在砖堆后面看着仇金喜,仇金喜顶着大雨,挖好了一车煤,然后推着小独轮车直往西边跑。
西边有一条小河,姚国华小心翼翼地跟着,就看到队长把那一车煤倒进了河里,心里大概有数了,队长在暗中给苏桃使绊子呢。
为啥要给苏桃使绊子呢?听说队长对那个何丽不错,再加上听到之前何丽勾搭周牧野的事,姚国华心里大概有了数。
队长这是为他姘头报仇呢。
啧啧,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队长呢。
姚国华没有声张,悄悄离开了窑厂,想着要怎么对付队长呢?
凭他自己,或者凭苏桃,都没办法对抗队长,队长此人,手上有权利,人还挺无赖,要是明着干仗,苏桃肯定要吃暗亏。
好在,他们还有赵老师,赵老师向着苏桃,赵老师还是个特别明事理的。
仇金喜在那边吭哧吭哧地挖煤往河里倒,一边挖一边狠狠道:"我看看你们没了煤,还怎么烧窑,还怎么烧。"
漫天的雨,他身上穿的是蓑衣,这会儿身上腿上也都湿了,但他还是没停下,直将那棚里的煤堆挖了一半倒进河里,这才作罢。
作案完毕,他收拾了一下,连夜把独轮车推回了农机队,又把门上了锁,再回到生产大队,装模作样地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会儿。
他媳妇儿撑着伞找上了门来,扯着嗓子喊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干什么?"
仇金喜假惺惺地伸了个懒腰:"开春,队上事情多,妇妇道人家,不要这么多管闲事。"
赵美兰白了他一眼:"丫头们那屋有一点漏雨,你赶紧回家,明儿看看要是雨停,就把屋顶稍微修一下。"
"行了行了,回家。"
隔天,一大早,等仇金喜去了生产大队,姚国华就溜进了他家,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赵美兰,还再三嘱托赵美兰别把他供出来,他毕竟还是害怕队长的报复的。
赵美兰听了,一双眼睛里迸出了愤怒的火花,气得咬牙切齿,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给她拖后腿。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她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