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三月份, 节气到了惊蛰, 天虽还冷着, 但已明显不似寒冬腊月那般风吹得人脸疼了。
但这个惊蛰节气一到, 这江北地区, 雨水也就充足了起来,周牧野的瓦匠活是要歇一歇日子了, 他便留在了家里帮苏桃烧窑。
但烧出来的砖头没有太阳晒,还是不行的,苏桃这心里还是有些焦急的。
早春季节, 下了雨, 湿冷得厉害, 苏桃去了林大妈家看完小猪,小猪倒是吃吃喝喝睡睡,快活得很, 养得白白胖胖的。
吴桂凤在灶房里炒黄豆, 香味传出来, 苏桃撑着伞进了她家灶房, 吴桂凤徒手从大锅里抓了一小把黄豆出来塞给苏桃:"吃吃看。"
苏桃就这么往嘴里丢炒得香喷喷开了口的黄豆, 满嘴余香,这早春的雨季也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她靠在门伤, 问道:"大妈,这猪崽什么时候断奶啊?"
"差不多三十五个日龄, 就这两天了,等个晴天, 捉到你家猪圈去养。"
"嗯,那好。"说着,苏桃从兜里摸了十块钱出来递给吴桂凤,"大妈,这是我捉小猪的钱。"
吴桂凤一看,慌忙道:"哎呀,你这孩子,你现在正是到处都要用钱的时候,你收着收着。"
苏桃硬往她手里塞:"没事的,大妈你收着。"
大家都困难,她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吴桂凤招架不住,只能道:"十块钱太多了,你给五块就够了。"
"是吗?我跟人打听了,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五块,五块就够了,不然我就不要了。"
苏桃拗不过她,只能给了五块钱。
挖河工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又因为下雨,农田里没什么活可干,知青们便都歇在了宿舍里。
孙苗照例窝在被子里看小说,她最近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得痴迷,恨不得连夜打手电筒看完,可她这被子里只要探出一点光来,都要被何丽嫌弃,便只能白天看。
这下雨天,就跟偷来似的,她津津有味地捧着书,看得入迷。
何丽则有些百无聊赖,苏桃那两个窑厂烧了起来,阵仗颇大,她这心里头就更窝火了,她实在是讨厌极了苏桃,也担心苏桃真的能把这窑厂办得红火了起来,她不想让苏桃那么顺风顺水的,但她自己又不敢再使绊子,毕竟,自己有短被人拿在手里,要是再被抓,大概后果很严重。
但坐视不理,又不是她的风格,她那双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或许可以从那个队长身上下手。
何丽已经和仇金喜苟且过几次了,男人上了床,就什么话都招了个干干净净,何丽也知道,仇金喜之前想勾搭苏桃但失败了的事,想着,大约这队长对苏桃,也是恨得牙痒痒吧。
孙苗的眼光从书上转到何丽脸上,嘀咕了一句:"你这眼睛转来转去的,又在想什么呢?"
何丽顿时来气了:"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我是被他们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想勾引有妇之夫,我只是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个靠山而已,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
孙苗撇嘴:"我还啥都没说呢。"
孙苗是没什么心眼,但她不傻,跟何丽也是高中同学,接触颇多,她大概知道何丽是什么人。
人家指定没有冤枉她,真是贼喊捉贼。
苏桃和吴桂凤聊了些养猪的事情,就已经到十点多了,她男人去窑厂了,她得烧中饭然后送给她吃。
烧完中饭,十一点半,她拿了个大的搪瓷缸,装好饭菜,又用一个小的搪瓷缸盛了些汤,用手巾包好,外面又包了一层,严严实实的。
她拎着她男人的中饭,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窑厂。
去的时候,姚国华丁红平还有曹师傅都回家吃中饭了,她男人还在窑洞里挖煤灰,苏桃捂着鼻子,护好手里的饭菜,喊了他一声:"牧野哥,吃中饭了。"
男人回头看她:"你别过来,这里都是灰,到上头去。"
"嗯,我上去,你快点上来,饭菜要凉了。"
这窑厂有两层,因为下面烧着窑洞,上面倒是暖和得很,一个小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田野,下着雨,苏桃觉得这乡村雨景很美。
男人揭了头上扎的头巾,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走到了上面,苏桃已经寻了干草坐在了小窗边,外面风雨飘摇的,他媳妇儿一个人坐在小窗边,安宁美好,他这心里便顿觉满满的。
周牧野走过去,顺着干草坐下来,苏桃便打开了布包,献宝似的给他介绍:"豆豉炖五花肉,干蒸香肠,青菜豆腐汤,怎么样?"
周牧野端起大茶缸,笑笑:"我媳妇儿真贤惠。"
苏桃屈起一只腿,轻轻抱着,下巴靠在自己膝盖上,笑意盈盈地看他:"你可真好命。"
"嗯,我真好命。"
男人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这会儿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还感叹真好吃。
苏桃从口袋里掏了个手帕出来,身子前倾,要给他擦一下嘴角,他往后面一退:"你别靠近我,我身上脏。"
挖了一天的煤灰,脸上头上身上全是灰,别把他媳妇儿再给弄脏了。
苏桃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人往前面拖了拖,细声道:"我会嫌弃你脏吗?"
说完,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脸:"慢点吃,别噎了。"
周牧野便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抬头看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粗鲁?"
他们城里人吃饭,都小杯小盏,细嚼慢咽的,他这个架势,在她眼里定是粗鲁不堪的。
苏桃却道:"我喜欢你的粗鲁。"
说完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这个对话,好像有一些糟糕,什么喜欢你的粗鲁,这话说完,男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她赶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说的这个粗鲁,不是那个粗鲁。"
男人慢悠悠道:"那个粗鲁,是哪个粗鲁?"
苏桃急得脸都涨红了:"你讨厌,你明明知道。"
男人凑过来,贴着她耳边道:"我粗鲁吗?"他已经很克制了啊,哪里粗鲁?
苏桃捶他胸口:"你还不粗鲁?每次都弄得我特别疼。"
这个对话怎么越来越糟糕,怎么还收不回来了?老天爷啊,快救救她吧,她觉得脸要烧起来了。
男人又道:"你不是喜欢我的粗鲁吗?"
苏桃脑子晕了,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急得想伸手捶他,手腕却被男人抓住,整个人被按在了土墙上,男人放下手中的碗,俯首就吻了上去。
苏桃轻轻挣扎:"吃……吃饭,不然要凉了……"
男人连咬带啃的,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
苏桃眼中氲着水汽,声音渐软:"会……会有人。"
"他们都回家吃饭了,我只是……亲亲你……"男人按着她,舌尖扫过她莹润双唇的轮廓,轻轻吮着,苏桃便渐渐放弃了挣扎,甚至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刚结婚,周牧野真的是随时随地都想抱抱她摸摸她亲亲她,这妮子还拿话勾他,什么粗鲁不粗鲁的,他哪里把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