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晏澈的争执, 让定南王不可谓不伤心。
他疲惫地道“是我愧对于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小时候没有保护好你, 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你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暖暖, 你不能伤害她。”
说完这句, 定南王转身离开。
晏澈目光微凝,聪慧过人的他,敏锐地察觉到,定南王态度如此坚决,很可能有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根由。
并且这根由涉及到阿宁。
于是在定南王离开如归客栈之前,晏澈叫住了他。
“我可以知道, 你一定要做实阿宁是你亲生女儿的原因吗”
对于这个命途多舛的儿子,定南王并不想骗他,于是认真地回答道“因为, 我不想失去她, 她的身世并不那么简单,牵涉到我都没有把握对付的人,一旦那人知道了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一定会找上门来。”
“而我, 并不是世人口中称颂的大英雄, 我其实只是个自私卑劣的小人,我不想我相依为命多年的女儿被人抢走,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生身父亲。”
定南王不由回想起来过往, 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抢错了孩子,就像姬永说的,三个月大的孩子都长得差不多,更何况他只在出生的时候见过一眼。
魏无咎的卑劣狡猾远远超乎了世人的认知。
可是如果没有暖暖,也许他根本就撑不过家破人亡的痛苦。
那个时候他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觉得精神世界被割裂成两半,理智和情感在他身体里反复厮杀,让他的心中一片残垣断壁,荒芜而破败。
他在战场上流血奋战,九死一生,为国为君尽忠,可是皇室却害死了他的儿子,母亲和妻子,再多的补偿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他心中什么样极端的黑暗的绝望的想法都冒出来过。
是小小的暖暖救赎了他。
对暖暖的亲情和责任,成了他的羁绊、绳索和寄托,束缚着他,没有发疯,没有绝望自戕,或者是做一些其他极端的事情。
那时候暖暖才三个月大,却已经很懂事了,小小的软软的婴孩,看到他这个父亲,目光就会亮起来,他走到哪里她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他每次抱起她时,她软软的小小的手会抓着他的衣领不放。
会依恋地趴在他胸口玩耍,用软软的小手摸他青色的胡茬。
每当他心中悲恨难抑,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时,小小的孩子像是知道他的情绪一般,会张开双臂咿咿呀呀要抱抱。
等他抱起小小软软的婴孩,她会咿咿呀呀地用湿哒哒的口水糊他一脸,这种亲密和依赖,让他的心化成了一团温水,心中的伤痛得到抚慰。
同时,也让他心中的亲情和责任愈浓。
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婴儿的暖暖的哭声,笑声,咿咿呀呀声,渐渐取代了那些痛苦、绝望和愤恨,填满了他的整颗心。
渐渐地让他从家破人亡的伤痛中走了出来,重新振作起来。
父女俩就这么相依为命、互为支撑地活了下去,一直到暖暖六岁之后,身上还没有蔷薇印记,他才发觉不对,自己可能抢错了孩子。
但那个时候,他第一想的,不是暖暖竟然不是他的女儿。
而是要瞒着所有人,不能让人知道暖暖不是他的女儿。
感情的建立和血脉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付出程度,感情是在互相付出中建立的。
因为只剩下暖暖这一个亲人,他在暖暖身上付出的心力是无可比拟的,既当妈又当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军营中没有女人,他又不愿意让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士近自己软软小小,粉嫩可爱的女儿的身,连换尿布都不假手于人。
家破人亡之后,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暖暖身上。
他不能没有暖暖这个女儿。
于是,哪怕发现暖暖身上没有蔷薇印记,他也将之瞒了下来。
后来为了防止一些脱离他控制的情况发生,他暗地里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发现了暖暖身世的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他一直死死隐瞒着,这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卑劣的事。
然而如果这样做,可以守护住和暖暖的一辈子父女之缘,他心甘情愿做个自己看不起的卑劣小人。
定南王于是对晏澈说“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我对暖暖的感情,都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感情少。”
“我视她若亲骨肉,她为什么不能是我的亲骨肉就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吗”
“她这辈子,都是我谢正卿的女儿。我是不会让那些有可能导致她被夺走的意外发生的。”
“而你,此时就是这个意外。”
“再有,你想和暖暖在一起,有想过暖暖会承受的压力吗你的身份以后必定瞒不住。”
“你们如果在一起了,有朝一日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难道要暖暖担这的名声吗”
“世人是不会管真假的,他们只知道,暖暖从小在定南王,在我谢正卿身边长大,是我谢正卿视若性命的女儿。而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
“你还没有见识过流言蜚语的可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作为一个父亲,不愿意看到暖暖将来面对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