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刺痛, 令元染停下了动作, 他自她身上抬起头, 眸子里光芒闪烁,就像深夜猎食的野兽。
丁幼禾扔掉手里的筷子,一手扶起被扯开的领口,爬坐起身,眼底泪光闪烁。
她并没舍得下狠手。
筷子尖触到他肩膀的那一瞬,她终究是心软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对方道歉。
但谁也没有得到对方的“没关系”。
丁幼禾拢着衣襟,贴在桌边站着,像只战战兢兢的兔子。
元染身上的线衫在刚刚的纠缠里,被丁幼禾扯脱了线, 蛛网似的挂在肩头,面色阴晴不定,眼底那抹锐光并未完全退去。
两个人定定地对视了许久,最终是元染先开口“我晚上要出去。你锁好门,有人敲门别开。”
丁幼禾想阻止, 可张口吐出的却是,“知道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外套披上,快步离开。
刺青店的门哐啷被关上,一切归于宁静。
只有地上一东一西散落的筷子, 证明刚刚的那一幕确实发生过。
丁幼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双肘撑在膝头, 手指插进发丝, 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是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曾被自己当成大金毛看待的男孩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与敏感阴郁。
她想起颜梁淮说的,“什么样的人能在那种地方,让那群不服天不服地的少年犯叫一声爷”
她原本不是不懂,只是不信。
现在信了,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他敏感背后的孤立无援。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元染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他平平安安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丁幼禾几乎是跑过去拿起电话,可当看清来电显示时,眼底的光就暗了,“颜警官。”
颜梁淮听出她的语气不对,问“怎么哭了”
“没有,”丁幼禾调整了一下呼吸,“有点鼻塞。”
“你给的情报我已经转达给队里了,明天会突击会场,至于能不能人赃并获,还要看现场的情况。陈北,老奸巨猾,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抓到过把柄,就算能证明他容留”
“我也去。”丁幼禾打断他。
颜梁淮矢口拒绝,“不可以”
“陈北约我,证明他还没对我起疑心。我可以比你们早到,能拍到许多东西,甚至有可能从他那里套到话。”丁幼禾顿了顿,“我见过他好几次了,对他的调调多少有点了解,我只比你们早到一点点,不会有事。”
颜梁淮根本不听她的解释,“阿禾,我有其他办法,不需要你”
“如果有办法,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一直逍遥法外”丁幼禾轻笑,无奈中透着疲惫,“没有人能直接指控他,他每次都可以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不是吗”
“阿禾”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开着视频,你记得都保存。”丁幼禾假装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养精蓄锐,明天见,颜警官。”
不由颜梁淮再劝,丁幼禾就挂断了电话。
短消息一条接一条,她都只瞟一眼,都是颜梁淮劝她不要去,可她一条也没有回,把脸埋进了臂弯,伏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陈北约她的消息是onica捎来的,说是在京南故居有趴,陈先生让叫上她,会玩得很大,但报酬颇丰,要不要去随她。丁幼禾第一时间告诉了颜梁淮,本打算今晚告诉元染,谁知道会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不让他拦她。
丁幼禾迷迷糊糊地伏在桌边睡着了,梦里元染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神情尽数掩在夜色里,“既然你喜欢颜警官那样清风霁月的,你就跟他交往好了。我们这些小混混,高攀不上”
她想解释,不是的。
她不喜欢颜梁淮,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名叫元染。
可是嘴上像被下了禁制,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睁睁看着元染转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她急出了一身汗,终于喊出声,“阿元”
这才醒了。
腰酸背疼,喉咙肿痛,大概是伏案睡了一夜,受凉了。
丁幼禾喊了一声,“阿元”
没有回音。
他还没回来。
一夜,未归。
丁幼禾拿过手机,来电记录和短信箱里也是空荡荡。
她慢慢走回卧室,一件件脱去衣物,正看见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点点红印,提醒着她在他们昨夜分开之前,曾发生过的不愉快。
手指抚过锁骨上的鲸和红晕,她喃喃地念了声,“元染”
丁幼禾抵达办趴的别墅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
入目都是些穿着清凉的年轻女人,羽绒服光腿,浓妆淡抹,争奇斗艳。相较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套着丁氏刺青的工作服的丁幼禾宛如奇葩。
女孩们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奇打量她。
丁幼禾只眼观鼻、鼻观心,由工作人员往里带,去见“陈南”。那日借口“姨妈”脱身之后,这是第一次再见面,虽然时隔多日,可她恍惚还能记得那男人身上荼蘼的气息。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一如此刻这个场子里绝大部分的男人。
丁幼禾被工作人员带着,从喧闹的宴会厅穿过。那里男男女女,衣香鬓影,目光交错间俱是心知肚明的权色交换,诱惑与迷乱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