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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看灯

张允铮一直没有找到能向沈汶示弱的机会,相反,他在沈汶面前耀武扬威。

他们回来后,每天都有工匠由沈毅带着来他们住的院落里,张允铮把他们随车运来的和箭矢,比照着草图,一件件地对人讲解。沈毅在一边听着,也不得不赞赏这个愣头青是个极为认真的人,深谙每件武器的构造和制作中的技巧。他不知道张允铮在南方一年,没干别的,就是天天闷头制作,自然门儿清。

四皇子没了棋友,又不能出去,也常坐在一边旁观。

他有时觉得很荒诞:本朝禁止民间研制武器,武将要增加军备,也需向朝廷报批。镇北侯就是再手握重兵,也不能悍然制造这些杀伤力极大的新式武器,现在这些人在这里干的事可都是犯法的,论律当斩。皇帝是自己的父亲,太子是自己的兄长,按照孝道,自己如果不顺从父兄的意愿,就是不孝不悌,要是在民间,可以被父兄活活杖毙都没处说理去。……

可如果北戎真的像沈二小姐所说,三年后重兵入侵,中原不保,社稷无存,祖宗留下的江山失于外夷之手,万千百姓会死在战乱之中……若是自己为了尽孝而做出了让这些人抗敌无效的事,这种遗臭万年的罪恶,不知比不孝要沉重多少……

四皇子只能暗叹:道义要凌驾在孝道之上,自己肯定要跟这些人站在一起,可怎么说,都算是德行有缺了,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他只能以沈毅沈坚沈二小姐也瞒着他们的父亲镇北侯来自我安慰,犯罪有了伙伴,也就不那么孤单……

苏婉娘每天还为大家做些针线,沈汶就是每天睡睡懒觉,有时打打坐。

晚上吃饭时,张允铮一问“你今天做什么了”

沈汶的回答只能是:“休息了一天。”

张允铮很得意地微抬了头:“我可是忙了一天!”

段增和施和霖因为是郎中,被沈毅请去给兵士们看病,段增于是说:“就你忙吗我也忙了一天!”然后他叹气:“军士们真是可怜,少衣少食,许多人有冻疮,气虚体弱。真打起来……”他摇头。

施和霖也跟着摇头:“这里还没什么草药,要是打仗,止血治伤的药肯定不够的。”

张允铮指挥着:“你们告诉季军师,让他协调。我下次来的时候,也可以送些草药来。”

段增斜眼看张允铮:“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人五人六的了”

张允铮翻眼皮说:“我现在可是头儿了,你有什么不满的”

段增马上说:“那要是这样的话,我需要止血的三七、爬山虎、芦荟、仙鹤草、血余炭、棕榈、蒲黄、艾叶、侧柏叶、槐花、白茅根、地榆、白及……”

张允铮忙不迭地举手:“得了得了,你当头儿吧!我管你要东西!”

大家都笑了。

几个人在军营里享受着短暂的安逸的时光,离此地千里外的战场,却是一片血腥。

吐谷可汗终于围堵住了那股叛军,并且合围成功。原本想先围段时间,让对方箭尽粮绝再决战,可是叛军过于骁勇,几次险些突围而去,吐谷可汗只好进行攻击。两方拼杀起来,从太阳升起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天明……双方都是北戎人,同样强悍,叛军处于绝境,反而更加凶狠。一人能杀几个不说,临死还会不顾任何刀剑,扑上去抱住敌人,将刀子插入对方身体,同归于尽。

一向残忍的火罗都没有落下好,他与一个叛军撕斗时,突然胸口岔气,动作迟缓了片刻,结果被对方一刀砍在了鼻子上。虽然入骨不深,可是也是满脸鲜血,弄得他根本看不清东西,非但没法追上去杀了对方,反而陷入了几个人的围攻中。如果不是他的大哥贺多过来救阵,他险些死在战场上。

火罗将这次遇险归结于他在南朝受的旧伤,日后一回都城,自然又杀了几个南朝的使者泄愤。

吐谷可汗的兵将损失严重,是他一生征战中从来没有过的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的悲惨战役。

直到天再黑下来时,叛乱的一方才几乎全被屠杀干净,冬日的草原上布满倒卧的人马尸体。吐谷可汗下令一个个检查尸体,一定要找出自己那个叛乱的弟弟。等人报来说找到了他的尸身后,吐谷可汗让人将他的尸首碎尸成块,喂给野狼!

到了后半夜,战场上终于没有了喊杀声。乱匪除了在激战中突围而去的零星小队,均被歼灭。吐谷可汗舒了口气,抬头只见一轮圆月当空,亮得晃眼,才意识到时近正月十五,正是南朝汉人们的元宵节。

燕城中的物资匮乏,军中的存粮勉强保证着兵士的温饱,还要间或向民众施粥,以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可就是如此,镇北侯为了鼓舞士气民心,还是让人布置了两条灯街,让民众张灯结彩,届时镇北侯还会带着幕僚将领前来观灯,好有个过节的气氛。季文昭和严氏自然会与镇北侯的其他幕僚们一起行动。

军营里的张允铮在没有沈毅和季文昭的情况下,就可以自作主张。他被拘在这里快十天了,有些烦,晚饭后,就提议出去看看灯。

施和霖不想出去,他天天在外面跑,就说道:“你们愿意去就去吧!这里太冷了,我老了,受不了,不出去了。”

段增面带倦意地在椅子上坐着,说道:“我也在家守着吧,我今天看了上百个兵士,真是累了。”

施和霖激动地看段增:“……儿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段增立眉:“谁还是孩子!你别弄错了!”

施和霖马上说:“好啦好啦,你不是孩子了!那么,你是不是就该成婚了……”

段增打断:“你这么说,我可就去跟他们出去!”

施和霖说:“那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最近想起‘肘后方’里说的一个方子,也许能治冻疮,得跟你说说……”

于是,段增和施和霖就留在了军营里,张允铮带着沈汶四皇子苏婉娘以及自己的人去看灯。

在这里看灯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京城的灯街肯定比这里要繁华,可四皇子却激动得心乱跳:他的心愿真的实现了!能像常人那样走路,与苏婉娘一起去观灯。

因为沈毅警告过他们,说这城里线人多,有人可能认识他们,所以人们谁也不能露出面目,都穿得鼓鼓囊囊地,头上带着大帽子,还用围巾把脸捂着。只露了眼睛。

张允铮让自己的人分散开,别露出像是护卫的样子,一群人在黑乎乎的街道上走了许多条街,才到了燕城的灯街。相比京城的繁华豁亮,这灯街就逊色多了。街两边高挂着式样简单的灯笼,店铺门脸也不堂皇。街上走的大多百姓穿得厚实,因是寒夜,捂脸的人也很多。青年男女倒是比京城的少年们要更大胆些,许多人并肩走着,还公然说笑,一点也不羞涩。

一开始,沈汶和苏婉娘一起在前面走,其他人跟着,可当她们两个人站下来看一个灯上提着的灯谜时,四皇子快走了几步,站到了苏婉娘的身边。张允铮一看,自己也不能落了阵,也挪步站到了沈汶身旁。

再起步时,就成了苏婉娘四皇子走在前面,沈汶和张允铮走在了后面。

沈汶半撅了嘴,狠狠地瞪着前面两个人。

张允铮笑了:“你这是嫉妒吧”

沈汶小声嘘了一下,可是低声说:“谁嫉妒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人离婉娘姐姐这么近!”

张允铮冷笑着:“这就是嫉妒!”

沈汶甩了一下手道:“你懂个什么!这是,这是珍惜我婉娘姐姐……”

张允铮出声叹气:“算啦!为了安慰你这只嫉妒的猪,我就告诉你个招儿!”

沈汶扭脸:“什么招儿”

张允铮瞥了她一眼,很高傲地说:“就是别看他们。”

沈汶说:“他们就在我前面,怎么不看”

张允铮抬头挺胸,“你可以看我呀!”

沈汶忸怩了,一扭肩膀:“谁想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调子开始拉长,带着娇嗔的语气。

张允铮立刻鄙夷地说:“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敢说自己不是猪”

沈汶拿胳膊肘去撞张允铮的胳膊:“你这个坏蛋!”

张允铮不为所动,嘴里屈尊纡贵地说:“好啦,大元宵节的,我今夜就不跟你计较了!猪蹄什么的,尽管来吧!”

沈汶一边笑,一边连连用胳膊去撞张允铮,嘴里说:“去去!你到那边走!”

张允铮说:“那怎么行眼神不好的猪走失了怎么办好不容易送了一路,可不能丢了……”走得更近了些,跟沈汶肩并肩。

沈汶脸有些发烧,不能接着撞张允铮了,她忽然感到了一种难言的亲密,张允铮刺猬一样的言辞,仿佛是一只只触角,向她伸过来,摇摆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可沈汶却不想说什么了,只在围巾后笑:两个人就是这么吵吵闹闹地长大的,现在看来,所有的争吵,都不过是一次次的交流。自己的心虽然装满了复仇的计谋,可张允铮就是凭着这些无理取闹而霸道地争得了一席之地。她现在心中的杂念太多,不可能全身心地去爱,但是被一个人陪伴着的这种感觉真好。无论日后会怎么样,她该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刻……

走在前面的苏婉娘其实也仔细听着后面的动静,听见沈汶两个人开始还拌了几句嘴,后来就没声音了,有些担心两个人在闹别扭。四皇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小声说:“你不必为他们担心,张小哥人很好。”他非常想说,若论为人真诚,他可比你那心机深沉的小姐好太多了,可是他没敢。

苏婉娘悄声说:“我家小姐性子静,我原来以为她该找个对她温柔可亲的夫君呢。”

四皇子想起自己的母亲对皇帝总是谦恭有礼,从来没有提高过声音,可最后却是孤独地被毒死,没有得到父亲的保护,有些伤感地说:“那些都是表面的,最要紧的,是一颗真心,对她有爱护之情。张小哥有……可……”你那小姐,没多少……

苏婉娘点头说:“她倒也说起过,这次,要找个有真心的人。”

四皇子不想再多谈那个让他有些畏惧的沈二小姐,及时地将谈话接入正题,对苏婉娘轻声说:“我可是真心的。”

苏婉娘笑着低声道:“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的”

四皇子点头说:“当然可以说啦,你看我跟着你跑到这里来,也想护着你,还想和你过一辈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苏婉娘低着头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四皇子摇头说:“不用谢,和我过一辈子就行了。”

苏婉娘出声轻笑:“你倒是敢张口说,一辈子可长了。”

四皇子说:“怎么会你看那些书上写的,什么白驹过隙,什么岁月催人老,什么人生苦短,若是快乐,一辈子会很短。”

苏婉娘有些怅然地点头说:“若是快乐啊……”

四皇子轻轻地碰了下苏婉娘的胳膊说:“是啊,若是快乐,这辈子就转眼即逝。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不然我的一辈子就会太长,度日如年般难熬。”

苏婉娘侧脸看四皇子:“你跟谁学得这么会甜言蜜语了”

四皇子悄悄地紧靠在苏婉娘身边,轻声说:“这就是甜言蜜语了可我怎么没觉得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万千分之一呢”

苏婉娘很有些窘迫,但又不想挪步躲开四皇子,只能低了头小声说:“这还不叫甜言蜜语简直,比蜜都浓了千百倍呢……”

两个人都在面巾下笑得咧嘴,庆幸有巾子蒙了脸,谁也看不见自己这么快乐。因为在路上走,说悄悄话时两个人的头就要凑近,也不能说太大声,不久,两个人也都不说话了,胳膊几乎贴着一起走着。

他们一些人走得并不快,可还是很快就把两条街都走完了,四皇子很有些恋恋不舍,他是在前面的人,就领头进了街边的一处开着门的店铺。

这家店铺卖的是一些木雕,里面掌着灯火,冷冷清清的,除了一个瘦弱的年轻掌柜,一个人也没有。这也难怪,大荒年的,大家的钱都去买粮食了,谁还能买什么木雕四皇子苏婉娘沈汶张允铮加上三四个跟着张允铮的人一进来,就把小店塞得满满实实。

店里的架子上陈列着件件大小不一的木雕,四皇子看那木质十分一般,可雕工却很精细,一只公鸡的羽毛一片片都可以看得清,一个小麒麟雕得活灵活现的。想到自己其实没有银子,他拉下了面巾,扭头看张允铮。张允铮也扯下了围巾透气,看到四皇子的眼神,一点头说:“大家都随便挑,算是给家里人带个礼物,我来付银子。”

众人一听,都应了声,探头去看木雕。

四皇子心中很感激张允铮,他这么一说,就没有让自己难堪。

苏婉娘也看来看去,小声说:“得给我弟弟挑一个……”

四皇子忙将那小麒麟拿起递给苏婉娘,说道:“这个就雕得很好。”

苏婉娘拿了,四皇子仔细看看,又捡了支木头钗子,钗子头上是一支梅花,四皇子小声说:“我们在外面,你可以戴着它,一点儿也不起眼。”

苏婉娘脸红着点了下头。想着怎么也得给四皇子找一件东西,就选了支男人用的木簪,簪子头上是一条在浪中的鲤鱼,大概是取祝愿学子鲤鱼跃龙门之意。

四皇子小声说:“我弱冠之时,就用这簪子吧。”

苏婉娘说:“那怎么行这是木头的,怎么也得用金呀玉的才行。”

四皇子说:“金玉易得,可这燕城的木簪,还是你亲自挑的,没有诸多机缘,是得不到的,自然是要用这个了。”

苏婉娘又笑,抿嘴不语。

张允铮皱眉找了半天,最后,问木呆呆地站在柜台边傻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的年轻掌柜说:“你这里有猪吗”

沈汶马上问:“有刺猬吗”

掌柜使劲眨眼,走到架子上去找,找到了生肖雕刻里的一只肥猪,接着上下踅摸,找到了抱着西瓜的一个刺猬。张允铮都拿了,自己又去挑了几个古里古怪的东西,沈汶知道他在给家人带东西,沈汶就也给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严氏选了可以戴在头上的头饰,四皇子心里一动,给季文昭挑了个外面雕着竹叶的小笔筒。其他人也都挑了东西,沈汶说:“还得给郎中们买些。”

张允铮就为段增挑了个能装药丸的小盒子,给施和霖拿了个雕着仙鹤的香托,都很新奇巧妙。

他们七七八八地把东西放在了柜台上,竟然是一大堆,年轻掌柜一件件地数,怎么也加不出来个总数来,张允铮替他着急,说道:“你告诉我每件的价钱,我替你加。”

掌柜使劲眨眼,艰难地说:“这个,我就记得生肖的要卖三十文,其他的,我忘了……”

张允铮皱眉质问:“那你怎么赚钱!”

年轻掌柜结巴着说:“我爹和哥哥是……管卖东西的,他们去逛街了……我就在这里坐会儿……等他们回来。”

四皇子见他紧张,忙笑着问:“这些是你雕的吗”

掌柜二十多岁,脸瘦而苍白,两颊陷落,眼睛无神,点头说:“是……是我。”

四皇子问:“你雕一件要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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