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彰默默走到白玉堂身侧,拍了拍白玉堂肩膀,又转头闷笑,立即换来白玉堂一记白眼。
而在院门之前,金虔仍在滔滔不绝:
“属下自上岛之日就已立誓,誓与尚方宝剑共存亡,所以属下……”
“金校尉!”展昭打断金虔话语,星眸直直盯着金虔细眼,一字一顿道:“可是展某刚刚明明听到――金校尉为了五十两白银就打算弃尚方宝剑于不顾。”
“……嘎!”金虔顿时语结,可细眼一转,又继续哭道,“展大人,属下也是迫于无奈啊!这陷空岛五鼠心狠手辣,对属下严刑拷打无所不用其极,属下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属下还想留下这条小命为包大人效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打算先稳住五鼠待展大人来到陷空岛之后再从长计议,属下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唯天可表。”
展昭听言顿时脸色一沉,双眸闪寒,煞气罩身,猛然起身冷冷瞪向陷空岛四鼠。
星眸中寒气凛凛,竟令对面四鼠同时心头一颤。
金虔瞥眼一见展昭面色,顿时一愣,心中暗道:
咦!这猫儿炸毛了!奇怪,平时咱信口夸大说辞惯了,开封府上下早就习以为常,这猫儿也从未没信过半分,怎么偏就今日较起真儿了!
可转念一想,金虔又是一惊:
坏了,看这猫儿一副风尘仆仆模样,定是牵挂尚方宝剑安危,一路上吃不饱、睡不好,导致神经衰弱,精神紧张,如今被咱那乱七八糟的话一激,定是火上添油。啧啧,这万一一言不和打了起来,这边鼠多势众,猫儿岂不是要吃亏那咱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想到这,金虔赶忙转换战略,起身端正表情,恭敬抱拳措辞道:“展大人,属下刚才一时口快失言,陷空岛上下对属下还行……就是,那个……并无不敬之处!”
展昭剑眉紧蹙,回眸定定盯着金虔半晌才道:“他们当真不曾为难与你!”
“当真!”金虔被盯得心慌,赶忙垂头道。
展昭周身杀气才这才缓下几分。
就听那边蒋平长吁一口气道,“南侠稍安勿躁,陷空岛上下皆奉金校尉为上宾,绝未动过金校尉分毫。”
白玉堂也咬牙切齿恨恨道,“你们这位金校尉在岛上吃得好、睡得香,还给全岛人都下了怪毒,搞得陷空岛上下鸡飞狗跳、苦不堪言,若说心狠手辣,应该是这位金校尉吧!”
“下毒!”展昭听言剑眉又是一紧,沉声道:“金校尉,他们所说可是实情”
金虔只觉头顶冷汗直流,可语气却是理直气壮:“属下只是想用解药换取尚方宝剑,并无恶意,何况那毒药对人身体并无大害……”
“并无恶意!”白玉堂呼喝一声,一个闪身飞到展昭面前,指着金虔鼻子怒气冲冲道,“陷空岛上下每天臭屁熏天,这还叫并无恶意!”
“臭屁熏天”展昭疑惑。
“就是……毒发之人同时放屁,又响又臭……”金虔垂下脸,顶着满头冷汗道。
啧啧,面对猫儿这张俊脸说如此不雅言语还真是需要勇气。
“臭猫,你还有何话说!”白玉堂剑眉一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呼喝道。
展昭脸皮隐隐抽了两下,抱拳道:“展某管教下属无方,还请见谅。”
“哎”白玉堂没料到展昭竟当下赔罪,不由一愣。
蒋平等人也同是一愣。
就听展昭继续道:“金校尉,解药!”
“可是尚方宝剑……”金虔忙给展昭使眼色。
“金校尉!”展昭脸色一沉。
“属下遵命!”金虔不敢多言,立即从怀中掏出腰包取出一个布袋,塞到白玉堂手中,道,“将其中药粉溶于水中喝下便可。”
“哎!”白玉堂直愣愣接过药袋,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
“南侠不亏是南侠!”蒋平呵呵一笑,摇扇来到展昭身前,抱拳施礼道,“蒋某佩服。”
“哈哈哈,展昭,你这个朋友俺交定了!”徐庆乐呵呵道。
“难得、难得!比小心眼的某人可强多了!”韩彰边说边瞅着白玉堂意有所指道。
白玉堂一张俊脸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展昭上前一步,对着白玉堂抱拳道:“白兄,尚方宝剑乃御赐之物,关系重大,还烦请白兄将其还于展某,让展某将其带回开封府复命。”
“还你也成!”白玉堂一举手中锋锐宝剑,一抹寒光耀过如玉俊颜,“只要你和白五爷认认真真全力战一场,看看到底是你这只‘御猫’厉害,还是五爷更胜一筹!”
“五弟……”其余三鼠皆同时摇头叹气。
金虔瞅了瞅白玉堂一脸凛然,又望了望展昭一脸凝重,也是颇为无奈,心道:一只异常执着的白耗子,一只死脑筋的猫儿,啧,咱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偏和这俩人参合到一起,真是流年不利……
“白兄若想和展昭一战,又有何难!”展昭手臂一抬,嫩黄剑穗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弧线,“何时何地”
“此时!此地!”桃花眼中渗出杀气。
“好!”展昭一口应下。
蒋平三人赶忙施展轻功退至场外,而金虔则慢吞吞端起糕点茶碗蹲在角落摆了个看戏的排场。
“白兄,请!”
“废话少说!”
四目相对,蓝白身影同时向后跃出数丈,持剑而立,两柄宝剑耀出惊人华彩。
风动,树动,影动,剑动!
雪白身影猝然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目光华,飘逸中夹杂着凝重杀气,冲那抹蓝影奔腾而去。
蓝影轻动,巨阙凝光。
展昭后撤一步,横剑相迎。
剑锋交击,刃光激荡,劲风四溢。
两剑相击之下,展昭略退半步,笔直身形微微晃动。
白玉堂则借两剑相击之力,身形再次腾起,半空回旋,雪衣翻飞,飘飘渺渺,犹如月下仙子。
含着杀意的剑,就隐在这片飘渺雪衣之中。
“好剑!”展昭微喝一声,足尖点地,仿若青烟一般拔地而起,迎剑而击。
“锵!”两剑相击,蓝、白两道人影同时旋身落地。
不同的是,白影如云棉飘落,悄无声息。
而蓝影脚下却是微带踉跄。
“臭猫,你什么意思!”白玉堂站住身形,桃花眼暴睁,直瞪着展昭厉声喝道。
“白兄技高一筹,展某甘拜下风……”展昭稳住身形,轻轻呼了两口气,抱剑笑道。
“什么甘拜下风!”白玉堂顿时火冒三丈,“臭猫,你不用全力,莫非那尚方宝剑不想要了!”
“白兄……”展昭温然一笑,“展某已经输了,白兄何必苦苦想逼”
“你这只臭猫,莫不是小看你白五爷!”白玉堂窜到展昭面前呼喝道。
“展某绝无此意。”展昭继续笑道。
“那就拿出真本事再比!”
“展某已经认输……”
“不行,再比!”
“展某……”
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南侠”和“锦毛鼠”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三岁孩童一般吵闹不停,看得在外场观战的四人是目瞪口呆。
“那个展昭的功夫不是很高吗,怎么才两招就败了!”徐庆挠着脑袋道。
“这……莫不是江湖朋友夸大,其实这展昭不过是个三流角色!”韩彰也有些纳闷。
“‘南侠’展昭武功惊世,轻功绝顶,江湖人人称道,绝非浪得虚名,我看这其中必有隐情。”蒋平摸着两撇小胡子道,“难道是故意败给五弟可看刚刚展昭接招的样子又不像……”
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又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了同在一旁观战的金虔。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这三人吓了一跳。
只见这金虔直勾勾盯着远处那抹笔直蓝影,半张着嘴,僵着身子,脸色铁青,细眼绷大,还有半块糕点干巴巴僵在舌尖上。
嗯
三人更是纳闷。
而金虔此种反应,只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正沿着自己的脊背蔓延而上……
那猫儿……莫不是又……
“怪。”
突然,一个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突兀闯了进来,语调平板,无起无伏,好似由石板摩擦生成一般。
众人顺声抬眼一望,顿时一惊。
只见陷空岛“聚义堂”正屋的屋脊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影,少年身形,一身黑衣,抱臂直身而坐,脸上覆着一张泛光铁皮面具,只露泛白双唇,好似一座石雕般毫无生气,只有脑后随风舞动的两条黑带才使此人略显出几分人气。
“陷空岛五鼠”、“南侠”展昭,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内力轻功、听音辨位功夫更属一流,可此名少年是何时而来、在此处待了多久,在这少年出声之前,竟无一人发觉,怎不令众人惊骇。
“什么人!”蒋平喝道。
就在这一喝之瞬,白玉堂已腾上屋顶,手中宝剑寒光环烁,如同密网一般笼罩而下。
只见那黑衣少年身形微动,以不可思议角度扭动身姿,好似鳗鱼一般轻松避开了白玉堂的攻势,开口平板道:“锦毛鼠,白玉堂,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白玉堂旋身劈剑,口中只说出四字,手中却已转刺出八道剑华。
只见那黑衣少年以诡异姿势扭动身躯,好似无骨无肉一般,一一化解白玉堂攻击,身形之快,功夫之诡异,令众人愕然。
白玉堂剑眉一蹙,猛然停住身形,持剑直立,眯起桃花眼盯着对面黑衣少年:“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好似黑烟一般飘起,缓缓立于屋檐尖顶之上,黑幽目光透过铁皮面具越过白玉堂,直射向展昭,开口平平道:
“负伤,何以无常怪。”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展昭身形动了动,终还是静留原地。
白玉堂锐利目光分毫不移,面色凝重。
而金虔的脸色则是更差。
但见那黑衣少年又定定盯着展昭许久,微一颔首,道:“轻伤,失误。”说罢,猛一扬手,顿时,一股黑色烟雾腾起,待黑雾散去,那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忍、忍者……”金虔瞪着逐渐消散的烟雾,满脸惊异呼道。
白玉堂剑眉紧蹙,立于屋顶谨慎环视一周,毫无发现,俊脸一沉,跃下屋顶,走到蒋平三人面前,低声道:“套路、招式怪异,看不出出自何门何派。”
三鼠也同是面色凝重。
白玉堂双眸一闪,凝出锐利杀气,猛一转身,瞪着展昭沉声道:“臭猫,莫不是你又耍什么花招!”
“展某并不认识此人!”展昭抱拳肃声道。
“不认识!”白玉堂喝道,“那为何他别人都不看,偏盯着你乱说一气”
“展某的确不识得此人。”展昭一脸正色。
“臭猫!”白玉堂嗖得一下窜至展昭对面,直直盯着展昭双眼冷冷道,“你莫要以为能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胜过白五爷!”
展昭暗叹一口气:“展某绝无此意。”
“那好,咱们再打一场!”
“白兄已经得胜,何必……”
“由不得你!”
“展某……”
“都给咱闭嘴!”
白玉堂和展昭正吵得热闹,突然从旁侧传来一声高喝,顿叫两人同时一愣。
只见金虔黑着脸皮,抬臂扒开略显怔忪的白玉堂,直勾勾盯着展昭,在展昭身侧顺时针转了一圈,脸色愈发凝重,又伸着脖子瞪着展昭逆时针转了一圈,最后长叹一口气,面色凛然抱拳道:
“请展大人宽衣!”
“诶!”展昭、白玉堂皆是一怔,蒋平三人也是一愣。
只见金虔又上前一步,提高几分声音道:“请展大人宽衣!”
“诶!!”白玉堂一脸惊诧,桃园眼在展昭脸上顿了顿,突然脸色大变,一脸防备向倒退了两步,“想不到你这只臭猫竟是、竟是……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就连远处的蒋平三人也变了面色。
展昭脸色阴沉,剑眉紧蹙,厉声道:“金校尉请慎言!”
成何体统!
慎言
哈
什么跟什么
金虔有些莫名扫了这两人一眼,又向展昭走近一步。
却见展昭和白玉堂皆以同一步调后撤一步。
“展大人”金虔瞅了瞅身体略显僵硬的展昭,心道不妙,赶忙又抱拳道,“展大人面色不佳,莫不是伤势加重请展大人宽衣,让属下看看展大人伤势!”
“伤势!”那边陷空岛三鼠同时惊呼道。
金虔不由皱眉,心道:治病疗伤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这几只耗子还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白玉堂眨了眨眼皮,好似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两步又凑了回来,桃花眼在展昭身上打了个转,“这臭猫受伤了不像啊……”
展昭听到金虔所言,似有恍然之色,耳畔微红,黑眸瞥向别处,不自在微咳两声,顿了顿,垂下长睫道,“展某不曾受伤。”
金虔面皮顿时有些不受控制抽动,心道:
瞧这平时目光灼灼的猫眼珠子都不敢瞪人的心虚模样,简直和向公孙先生隐瞒伤势时的表情是一模一样,加上之前那股不祥的第六感和刚才那忍者少年的一番话语,还有这脸色苍白,呼吸紊乱,气息不稳,身姿笔直的一系列症状……
啧啧,这猫儿的心思实在是令人费解,受了伤偏要瞒着藏着……开玩笑!若是让那公孙竹子发现咱见伤不救,咱的工资奖金年底分红三金保险岂不是要全部泡汤!
想到这,金虔顿时来了精神,猛一转身,面朝大门,捂着心口痛声呼道:“公孙先生啊,属下无颜,医术不精,展大人一身伤痛,属下无法医治,属下这就飞鸽传书,将展大人伤势告知公孙先生,请公孙先生妙手回春……怕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待公孙先生前来之时,展大人已经伤重难治,导致展大人卧床一年半载,从此在无法为包大人分忧……包大人啊,属下无能啊……”
“金校尉……”就听身后展昭声音微窒,“展某只是轻伤……”
“还请展大人立即宽衣,让属下看看大人伤势!”金虔猛一回身,目光凛然道。
“这臭猫真受伤了”白玉堂盯着展昭,讶然道,“怎么一点儿都瞧不出来”
金虔横了一眼白玉堂。
你能瞧出来就有鬼了,要不是多次受这猫儿瞒伤的后遗症拖累之苦,咱也修炼不出此项技能。
“难道白五爷要为难一位带伤之人”金虔撇嘴道。
“难怪这猫儿今日才接了五爷两招就不行了……”白玉堂咧嘴一笑,挑着眉毛望着展昭道,“臭猫,别说五爷不顾江湖道义,五爷就招待你在这岛上养伤,等伤养好了再和五爷打一场。”
“五弟所言甚是,南侠还是先养好身体为先。”蒋平摇着扇子上前道。
徐庆、韩彰也赶忙附和点头。
展昭眉头紧蹙,抱拳对白玉堂道:“白兄,展某职责所在,还望白兄将尚方宝剑还与展某……”
“猫儿,你还是先让小金子看看你的伤势吧。”白玉堂闲闲道。
“白兄……”
“五爷、五爷!不好了!”
一个仆役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刚刚小人依四爷吩咐去库房取银子,发、发现五爷放到库房里的那柄剑……不、不见了!”
“尚方宝剑!”白玉堂脸色骤然大变,立即施展轻功朝那小仆役来时方向飞身而去。
就见眼前蓝影一闪,展昭立随白玉堂疾奔而去。
“坏了!”蒋平、韩彰、徐庆同时惊呼,随后飞奔。
金虔呆在原地,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有没有天理啊,耗子窝里还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