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静。
“吴雩”
有人在叫我吗
“吴雩吴雩醒醒”
仿佛从昏沉疼痛深水中被人一把拽出水面, 吴雩猛然睁开眼睛, 下一秒烧灼般剧痛由胸口席卷全身, 让他蜷缩在冰凉地上,猛然呛出了一口血沫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一个熟悉臂膀把他紧紧抱了起来“吴雩你看看我吴雩”
吴雩急促喘息,昏暗光线让他下意识一眯眼,然后才恍惚看见是步重华。
步重华额角上血迹顺脸而下,已经干涸了,脸色苍白得可怕, 嘴唇上全是干裂。吴雩张了张口,在剧烈眩晕中感觉温热液体顺嘴唇皮流淌出来,半晌才迟钝地意识到那是血。
“你”
“我没事, 但你受了点伤。”步重华用力抱着吴雩坐起身,让他枕在自己臂弯里,低声说“车从你那边翻倒了,应该撞上了头和腹腔,内脏也有点受冲击。不要乱动, 小心体内出血。”
吴雩闭上眼睛, 半晌才从可怕天旋地转中勉强恢复一丝意识, 睁眼勉强望向周围“这里是”
步重华沉默着,没有回答。
周围非常暗, 看上去仿佛是一座废弃仓库, 四周墙壁因为天长日久渗水而青黄发霉。高处唯一小窗被几条木板钉死了, 铁皮门闩紧闭, 外面肯定也上了锁。
十多米外角落里蜷缩着一道黑影,吴雩视线定住,借着窗缝中极其昏暗光,脸色难以遏制地发生了变化“彭宛”
黑影艰难地动了动,迟钝地抬起头,终于露出了资料照片上彭宛那张平淡脸,只是此刻脸色如死人般苍白发青,手里抱着个一动不动小孩,如果不是呼吸还有细微起伏,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应该是她三岁儿子彭泽。
“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几点了”吴雩勉强坐起身,“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醒来时候她就已经在这了。”步重华靠在墙上,肯定也受了伤,只是这么暗可视条件下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声音非常嘶哑“应该是公路上撞车那伙人把我们搬来这里,从饥饿、干渴和外面明暗变化程度来判断可能已经过去了18到20个小时左右,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下午。”
“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步重华苦笑一声“这里唯一窗户已经被封死了,门也从外面锁了,我试过怎么也打不开,只能把里面也插上闩,完全摸不清对方打是什么主意。”
吴雩脑子里嗡嗡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咬牙用力站起身,不顾胸腹腔剧痛便踉跄上前,拔出门闩用力晃门,但坚固双层实木包铁皮门板纹丝不动,只有灰尘簌簌而下,呛得他再度剧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没事了,没事了,”步重华用力抱住他,把门闩用力抵回去,把吴雩头扣在自己怀里急促摩挲“不会有事,放心,不会有事”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是谁把他们关进来,为什么关着又不杀,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
这时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细弱颤抖女声,步重华蓦然回头,是彭宛
这还是他们醒来后彭宛第一次开口说话,大概因为太干渴缘故,沙哑得不像样子,衬着她浑然不似活人脸色,犹如这冰冷囚室中女鬼“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死,哈,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死”
“他们是什么人”
“就是他们呀,”彭宛含混不清地幽幽道,“就是把我们弄来人呀。”
两人对视一眼,内心同时升起狐疑。步重华把吴雩抱到墙角坐下,自己扶墙支撑着身体走去想查看一下她和她儿子情况,但还没靠近就只听彭宛尖叫一声,神经质地抱住了小孩“别过来你别过来”
步重华说“我是南城分局刑侦支队警察,我们一直在外面查你被丁盛、邓乐绑架这个案子,两名绑匪被枪杀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四个字仿佛一道开关,令彭宛全身巨震,在这么暗室内都清清楚楚。
“丁盛被枪杀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步重华受伤很重,但仍然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最细微情绪变化“你看到了凶手长相,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不对”
彭宛全身发抖,抱着孩子拼命向墙角里缩“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是不是万长文把你带到这儿来”
“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谁给你那个人骨头盔,万长文为什么没带走你儿子”
“住口啊啊啊住口”彭宛精神崩溃了,连滚带爬上前拼命捶打推搡步重华“别说了你走开你走开”
下一秒她被巨力毫不留情推倒,趔趄摔坐在地。只见吴雩冲上来护住步重华,竭尽全力把他推到了另一边,转身衰弱喘息地盯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冷冷道“咎由自取滋味怎么样”
彭宛那发泄式痛哭突然一顿。
“冒充你老公绑架你自己时候想过现在吗从秦川那拿到人骨头盔时候不怕烫手吗”吴雩指着地上虚弱昏迷孩子,“一个母亲把自己幼子置于这种境地,你有没有一点后悔,彭宛”
“”
彭宛结结实实僵在那,连步重华都一愣。
“你在说什么”彭宛吸着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端荒谬事“绑架我自己我为什么要那么干”
吴雩摇头短促地笑了声,在讥诮中又有些无可奈何悲凉“因为你老公从没想过要你消失。确实他出了轨,人品低劣,满嘴谎话,可信度成疑但有一点是真,就是他完全没想过要跟你离婚。希望你消失人只有你自己。”
彭宛嘴唇颤抖“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吴雩下一句话却打断了她“秦川是两个月之前来联系你吧”
彭宛被钉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