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看了个假文, 补丁随机章节掉落真章。 陈溺常遭受他人指责自私, 就连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私到无可救药的人。他自己活的很好,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人如何,所以也就无法及时察觉到其他人的变化。
但仔细想一想, 苗头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展露。
陈溺和宿舍的几人相处不愉快,大一之后就基本搬出了宿舍, 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上次回到宿舍时意外发现几名外出实习的室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全部都回到了学校里, 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那时心里虽有些好奇, 却也懒得多嘴去问。
现在想来, 大概也是擅自离职, 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 那些人毫无预兆的就不再去公司工作了。
先是新招入社的实习生,然后是基层的新老员工,再到各层经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的说不来就不来了,这样的离职潮如同传染病一般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因要考研的缘故, 陈溺每天还是会去学校的图书馆, 在一个大环境的氛围下反而能看进去书, 可最近来图书馆的人似乎也愈来愈少了, 外面的路上往来的学生稀疏, 院校里也冷清了很多。
他站在窗前,向下眺望,现在的时间原本应该是学生正多的时刻, 午休过后应该会有不少前往各个楼内,但眼下校内的路面却比他眼前这扇窗还要干净。
陈溺收回投放在外的视线,一双瞳色浅浅的琥珀似的眼睛稍稍阖上了些,有些在意窗面上的污渍。
图书馆明明每天都有安排人员打扫,印象里这些玻璃窗也是澄明光澈……难不成连个打扫的人员也没有了
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总不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了再继续看书的心思,他想再去宿舍看一看,说不定他的三位室友此刻就缩在宿舍里。
从图书馆徒步走到宿舍区域需花费个十分钟,两者之间还隔着几个不同的学院,以及一个生活商业区,先前有校内车代步,倒不觉得远。
而眼下,他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静的让人心中悚然的道路上,只感觉这条路好似变长了许多。
一排门面店都是开着门,可那些店里望不见一个人在,食堂也是如此,玻璃门大开着,其中却不见人影。
这么个状况……与其说是开着门,不如说是那些人最后一次离开前连门都懒得关上了。
他所满意的世界,眼下只剩下了空壳,明明早就应该注意到,那些怪异的现象并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吞噬了这个世界的内在,可直到等来一记猛钟,他才醒悟过来。
再这么下去,他的未来,他的生活,一直以来所享受到的物质、优待,全部都会被葬送在明日。
终于到了宿舍,宿舍楼内静的仿佛没有人在一般,阳光难以从两端狭小的窗口中挥洒入狭长逼仄的过道,即便有感应灯照明,也仍让人觉得阴冷又昏暗。
他脚不停歇的一口气爬上三楼,这时候走得快点,反而不会过于胆寒。
最终他停在三楼的其中一间宿舍门前,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那扇门是虚掩着的,且有窸窣轻微的响声从门内传出。
陈溺推门而入,扫视一番,只见他的室友各个都躺在床上,两个在睡觉,剩下的那个则是百般无聊的掰弄着手机,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进入宿舍的陈溺。
地面脏乱不堪,铺满了被随手丢弃的垃圾,泡面汤汁撒的到处都是,地板被污渍覆盖,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空气中蔓延着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陈溺紧皱着眉头站在门边,想要再往前走,却无从下脚。
这些逃避职责的人,悠哉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许是因为陈父的那通电话,让陈溺不禁对他们的堕落心生埋怨,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另一方面也有些庆幸能在宿舍里看到这三人,好在他们只是躲了起来,不是真的凭空消失。
这份庆幸让陈溺得以压制住躁动的焦虑,一改往日对他人的漠视,难得主动关心起他人的生活。
他抬手摸向额头,无名指压在了眉间蹙起的位置,尽量使语气保持平稳,道:“一个月前回来你们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实习已经结束了还有毕业论文这些事要处理吧,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忽然间和不怎么熟络的室友说这些是有些突兀,可陈溺也没有过劝说他人的经历,能想到的只有语气尽量温和的质问。
然而宿舍中无人回应他,尴尬到让人想现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陈溺忍无可忍的拔高了嗓音:“究竟要在宿舍躺到什么时候公司交给你们的工作做完了吗”他欲向里走去,可抬起的脚无从落地,终是又落回了原处。
大概是嫌他打扰了清净,终于有一个人坐起身来。
那人是睡在陈溺对铺的杨贤,他这人平时也挺讲究个人卫生,可现在脸上却油腻腻的,额前的碎发没过了眼睛,凝成了一缕一缕。
他打着哈欠,抬手挠了挠杂乱的头发,反问道:“为什么我们一定就非要工作不可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过生而为人就必须要努力吗说到底,我们不工作,损失最大的也就是你们这些靠我们创造的财富享受生活的人吧。”
继而有第二个人也开了金口,用无精打采的腔调,说起了让陈溺听着都觉得刺耳的丧言丧语:“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无法理解我们这些生来就在深渊中挣扎的底层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只是在为金字塔顶端的人添砖盖瓦,付出十分却只能得到一分回报。本韭菜累了,不想被你们继续割了,不行吗”
陈溺厌恶的扫视满地狼藉,不论是宿舍里的气味,还是他们说的话,都令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的关系不佳,以往的交流也没有几次是愉快的,现在听到杨贤与张翔这么说,也就不觉奇怪。
陈溺是这么认为的,人与人之间的高度不同,眼界也不同,看待事物的出发点自然也不同,会敌视彼此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情况下,他不屑与杨贤这样假清高的人有过多交集,对他来说没有价值的人,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也懒得去多费口舌。
但谁能想到,这些在他看来没什么用的人,所带来的异常影响,竟然真的有一天会波及到他。
陈溺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随后手又向下落了些,掩住口鼻,道:“你们现在这样拿什么和别人比不服气就去争取,向其他人证明自身的能力,一言不合的就随便离开算什么有多少公司因为你们这样不负责的行为面临倒闭,不论他们是否给了你委屈受,最起码他们提供了给你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杨贤嗤笑一声,道:“给我机会利用试用期1-3个月的漏洞压榨我,无偿加班,克扣假期与薪水,拖到三个月不转正,让我赶在试用期之内完成所有任务后,像对待垃圾一样把我踢出门外叫给我机会嘴上说的好听,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这些人,就是爬在我们身上吸血才换来的优沃生活,那些激励人心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就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说合同上写的是1-3个月,但行业内默认的说法是只要感觉合适,1个月就会给予转正,真心想用人的公司会遵循这个潜规则。
试用期的薪酬有所打折,转正后要付的薪水当然也高过试用期,且当员工转正后开除员工需支付赔偿金。
陈溺的出身与生存环境让他下意识的代入到杨贤口中的公司高层,虽看得出杨贤是在气愤,却自觉找到了足以搪塞对方的理由:“企业……也是要考虑解约成本的,在外工作遇到这些事也是难免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足够优秀,比其他人做的更好,他们也会把你留下来的。”
杨贤将手伸向床尾,一阵摸索后,从衣服堆里扒拉出来一袋方便面,一边撕开包装袋一边说:“巧了,我现在不想在外工作,只想留在宿舍里睡觉,那些公司倒不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翔更为消极,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两只眼睛也闭着,用带着睡意的声音道:“比什么只要大家都躺下来不动,就没必要比,也不会活的那么累。”
太不正常了,对现状的解释,除了不正常外,再难以找出其他词汇来描述。
陈溺对这个世界原本的样貌很满意,他过着幸福而满足的生活,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在短短一个月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让整个社会架构都崩溃的变化。
颠覆一个世界没有多难,不需要和谁斗智斗勇,也不需要什么高科技。
简单到只需要人人都躺下,什么也不做,只要所有人都束手就擒……人类的文明时代就会化作泡影,自取灭亡。
到了晚上十点,张翔忽然起身下地,走到窗边,羡慕的望着灯火明黄的对面楼,那里是留学生宿舍。
双人间的公寓,没有断电断网与门禁的限制,在严寒酷暑可以享受空调,有干净独立的厕所和浴室,还配了打扫房间的阿姨,留学生看似昂贵的学费也被以各种形式返还到他们手中,甚至要比他们所交的钱还要多。
而他们这些本土学生,却只能缩在这个连腿都伸不开的四人宿舍中,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其他大学的土著挤在八人宿舍的也都比比皆是。
张翔趴在窗台上,眼中没有以往的艳羡,语气平平的叙述道:“看,同人不同命,就算你家有钱,在学校也活的比这些外国佬低等,努力读书工作,换不来一身好血统,现在多好啊,大家都是一样的,躺就对了。”
以往这个时候,整栋宿舍都会在短短几秒内陷入黑暗之中,不过最近宿管阿姨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也就没有了按时熄灯的一说。
从陈溺进入宿舍以来,睡在上铺的一个室友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始终以同样的姿势缩在被子里,连翻身也不曾有过,数次看过去,也只能瞧见露在被子外面的半个脑袋。
心底燃起一股不妙的预感,陈溺挪动脚步走过去,开口问道:“陆朝明……多久没有起来过了”
张翔不咸不淡的说:“他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几天前又发烧了,去了趟医院,说是没有人,回来就睡下了,一直到现在。”
闻言,陈溺朝上铺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心底咯噔一声,明亮的镜片下,那双眼睛里带着的冷漠与疏离感也都被惊慌取缔。</p>
他甚至害怕自己收手不够快,直到那只手已经揣回了外衣口袋,心跳频率依旧难以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