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越想越丧气, 恨不得冲上去打顾雯一顿解恨, 要不是她作妖, 事情不会僵成这样。
报恩报恩,报恩就非得以身相许就得逼死人家心心念念的爱人
害得燕妮在鬼门关走一趟,田国梁也平白被泼了一身污水!
这都罢了, 甘露最怕的是顾雯栽了面子,回到军区不依不饶, 阻扰田国梁提干。
卫生院门外, 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顾雯一时无法脱身,甘露趁机揪住她警告:
“顾战士,我给你丑话说在前头, 我表哥提干的事,你敢使坏, 我就敢去军区贴你的大字报, 贴你爸的大字报!揭发你插足别人感情不成, 就恩将仇报,逼得救命恩人的媳妇上吊的丑事, 看你怎么有脸出门见人!”
顾雯一惊:“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就算我不敢,田班长的爹肯定敢, 他半截子入土, 又瘸着一条腿,儿子的前途就是他的命,别说去军区贴你的大字报, 只要能让儿子提干,他敢去你家门口喝农药!你爸是首长又怎样,他能一手遮天可别刚穿回将校呢,又被押回牛棚里!”
顾雯傻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甘露。
顾修远也一楞,正色打量她:
“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冲,田班长救了我妹妹,我妹妹年纪小,一时分不清感激和感情,回去以后我们会好好教育她,田班长提干的事,我们会公事公办,不作梗,也不偏帮……”
甘露冷笑,斜乜顾修远:
“顾干事,事情闹成这样,我表哥提干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成了才是公事公办,不成就是恩将仇报,就是作梗使坏!”
“刁民!胡搅蛮缠!”
顾修远气得脸色泛青,认定甘露不可理喻,拉着妹妹要走,偏又走不掉。
甘露施施然上前,笑得像只小狐狸,耐心地给这对兄妹“讲道理”:
“顾干事,人言可畏懂不懂有些事必须得避嫌,否则你打算怎么证明,你,你妹妹,你家人没在我表哥提干的事情上使绊子传扬出去,对你妹妹的名声很好听我表哥提了干,娶了我表嫂,过他们的小日子,往后大路朝天,跟你妹妹再无纠缠,不好吗”
顾修远无言以对,十万分后悔这一趟让妹妹跟着过来,没她瞎掺乎,事情不会闹成眼下这样,处处被动,反被甘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村姑要挟!
“小丫头,你果然够狠,难怪碧莲她……”
顾修远自觉失言,嘎然止了话头,一脸愤懑憋屈,恨不得生吃了甘露一样。
甘露恍然明了,干脆再往他伤口上撒一把盐,笑眯眯地看向顾雯:
“顾战士,你还不知道吧那什么莲的娘家,蟹岭,就是你哥当初插队的那个蟹岭,他跟这什么莲呀,可是熟得很……熟得很!”
顾修远瞬间黑脸,倒吸冷气,见鬼一样瞪着甘露。
他跟吴碧莲的关系,最终确定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离开蟹岭的时候,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两人交往期间,彼此都遮遮掩掩,真见面的机会又不多,蟹岭的村民都被蒙在鼓里,隔了一个公社的甘露怎么会知道!
跟妹妹“以身相许”瞎胡闹比,他这桩旧事才是真真的丑闻,一旦爆出来,对他的前途、声誉,都是巨大打击。
甘露怼完人家,神清气爽,转身要走,被卢南樵逮住了:
“你这个疯丫头,怎么哪儿都有你今天不要去上学吗又旷课!你算算开学以后,你正经蹲教室里几天别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是天天晒网,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条鱼。”
甘露被他念得头大,小声嘀咕:
“我不缺鱼。”
“你是不缺鱼,你缺教训,回头我就告诉你爸,看他怎么教育你,还有你班主任那,我都打过招呼了,以后每天都给我去他那点名,月底我查看点名表,缺一次课,我就……”
甘露眼巴巴听着他往下说,板子都已经高高举起来了,要打就快打嘛,吊着人算怎么回事嘛
卢南樵难得卡壳,原地转一圈,想到了惩罚她的好办法:
“甘露同学,你敢缺课一次,我就让黑炭来看你一次。”
甘露:……!
黑炭不是人,是一头凶相狰狞的恶狗……恶狗!
跟萌哒哒的二哈、金毛不是一个物种,这厮不知道是什么杂交品种,体型高大,几乎到甘露胸口那么高,遍体黑毛,油光水滑,尾巴却蓬松着像个鸡毛掸子,迎风立flag。
这狗大概是跟甘露有仇,只要见了她就呲牙吠吠,屈起前肢昂着脖子做攻击状,口水嗒嗒,目露凶光,甘露头一回见到它,在公社的食堂里,贿赂了它半碗五花肉才脱身。
甘露前世今生都宠喵怕狗,尤其是这种凶得上天的哮天犬,嗷一声扑过来,能把她吓得噩梦三天。
更气人的是,这恶狗是卢南樵养着的,说是被淘汰下来的军犬,受过专业训练,轻易不会咬人。
呵呵,她甘露是怕被咬的人嘛她怕的是狗,是狗!凶巴巴呲牙咧嘴唁唁闷吠的恶狗!!
顾雯这几天都在公社食堂吃饭,也认识黑炭,看甘露这么刁的人居然被一头狗吓住,噗嗤哂笑:
“原来你也有怕的呀我还以为你孙猴子下凡,无法无天呢。”
“要你管!好好想想你回去怎么挨尅吧!”
顾修远碍着卢南樵在场,不好再多为难甘露,讪讪换了话题。
有卢主任樵绷着脸开路,总算从人群中冲开一道缝,离了是非之地。
卢南樵找过来,一是给顾家兄妹解围,二是商议朱一飞的案子:
“你们俩是代表部队过来的,对这件事怎么看”
顾雯不吭声,顾修远也撇清:
“部队是部队,地方是地方,这件事就交给地方派出所依法办理。”
卢南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赶在甘露开口骂人之前,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大白兔,让她呜呜呜说不出话。
“顾干事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回头见。”
说罢拉着甘露,快速转身进了公社大院。
他的步子迈得太快,甘露气吁吁地紧跟着,好不容易嚼碎口中的奶糖,解放了舌头,破口痛骂顾修远“黑心烂肺”,一家子白眼狼!
“我表哥刚救了他妹妹,那么冷的雪灾天,陪她在深山里熬了五六天,野味省给她吃,热水省给她喝,还被她发大小姐脾气拳打脚踢,被找到的时候浑身都是冻伤,差点就被截肢成了田小瘸!他们家倒好,小的就琢磨着怎么上位,大的就只想着撇清,就差落井下石了!”
……
顾修远说得好听,“依法办理”,嗬,法理不外人情呀,法理包括“法”和“理”两样呀!
朱一飞霸凌燕妮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方是摆过酒席,入过洞房没圆房的正经婆家;
一方是有“丈母娘”撑腰,攥着约等于结婚证的民间婚书,给过燕妮天价彩礼,对她“一往情深”的正经未婚夫。
谁是正主
谁是山寨
燕妮妈当众扬言:婚姻自由是没错,亲爹妈的态度,不至于一钱不值吧
按这年月的尿性,父母的态度起码能占婚事一半的权重,法官判案也得尊重“风俗民情”。
朱克文已经私底下跟燕妮娘商议,霸凌案两家互不追究,朱家不提燕家“一女二嫁、诈骗彩礼”的事,燕家也不追究亲女婿“一时冲动”的事,婚事暂停,朱家额外赔给燕妮五百块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燕妮娘说要认朱一飞当“干儿子”的事,朱克文已经开始操办了,按十桌酒席预备,两家的亲朋好友全部请到场。
对朱克文来说,侄子“认干娘”不是重点,重点是借此给朱一飞洗白。
田国梁离开公社返回部队以后,“霸凌军属案”瞬间坍塌,一边倒地偏向朱一飞。
田瘸头身为甘露的“公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朱家压根不搭理他,一句话就把他撅到南墙根:
“老东西!你口口声声是你儿媳妇,她名字在你家户口本上吗再敢胡搅蛮缠……把你也抓起来!”
燕妮是田国梁的未婚妻,部队有纪律,义务兵服役期间不准结婚,两人摆酒席的时候,燕妮也还没满二十周岁,一拖再拖,拖到如今,燕妮娘依然把女儿的户口本攥得紧紧地。
无论是法理,还是现实,燕妮都还是燕寨的村姑,不是芦庄的媳妇,田瘸头这个准公公,越不过燕妮的亲爸妈。
回到芦庄以后的燕妮,很快病倒,甘露跟学校请了假,搬到知青点照顾她。
眼前的局面,以甘露的机敏,也无处下爪。</p>
那天在公社大院,朱一飞当众自杀式剖白心迹,表白他对燕妮多少年如一日的爱,不说这爱自私不自私,总归是没掺假的,说燕妮一点都没被感动,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