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一听眉头就皱起,细长的眉毛像地蛇一样皱起,又是生气又是欣喜的样子,两者情绪在心里冲击,让她不由沉默着。
“糕点呢。”时于归犹豫了好久小声问道,她一见顾静兰嘴角露出笑意,立马不高兴地凶道,“好歹是粮食不能浪费,再说了天气热,糕点最不禁放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又义正言辞,好像是真的心疼糕点一样,顾静兰忍笑忍得肚子疼,好一会了才压住嘴角的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出来得匆忙,东西落马车上了,哥哥做了好多,早上又催我催得紧,没带丫鬟来,公主可愿意陪我一起去拿。”
时于归一皱鼻子,嘟囔着:“你好大的担子。我让立春陪你去。”
顾静兰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道:“没想到哥哥第一次下厨,东西竟然要被立春先看到模样了,那笼糕点我可都没见过。”她说得煞有其事,把一件小事带出一点暧昧情丝,在夏日暖风中迎面扑来,措手不及又带出少女朦胧心思。
时于归听得不由眨眨眼,想了想竟然觉得非常有道理,立马转了口风,认真说道:“算了,还是我去陪你吧,顾侍郎做的要是不好看被人看到了,传出去大概是门都出不了了。”
理由充足,合情合理。
时于归满意极了,主动站起来催着顾静兰赶紧去拿糕点,免得天气炎热闷坏了。
两人穿过亭台来到停马车的地方,千秋殿好歹是住着为及笄的公主,为了方便陪礼人入内,开了一条从西侧门进绕过御花园进入御马监的路,顾静兰便是这样乘着马车入内的。顾家马车极为朴素,藏青色布匹包着马车,右下角绣着一个顾字,马车停在阴影处和隔壁的骏马隔着一道栏杆,隔壁马慢悠悠地嚼着草,对着时于归视而不见。
时于归嫌弃地咦了一声,也不知是对着谁,挥退黄门,自己动作利索地上了马车,没想到车帘一打开就愣在门口,突然扭头怒斥道:“顾静兰,你死定了。”
顾静兰站在远处抿唇笑着,不愿说话,对着呆滞的黄门说道:“黄门这边请吧,这里有我呢。”
黄门眼睛瞟了一眼马车,又看了眼顾静兰,不敢说话,也不敢走远,只得诺诺转身在拐角处站着。宫内生存的人最需要看眼色懂时机,小小黄门都不例外。
时于归气鼓鼓地抱着手臂坐在一旁,对面赫然是号称好惨好惨的顾明朝,顾明朝穿着月白色长袍,手中捧着一笼糕点,人确实消瘦不少,但眉目温润平和,一看到时于归便露出笑来。
“我做了你喜欢的芙蓉糕,你尝尝。”顾明朝温柔地开口说着,眼睛一点点扫视着十多天不见的人,见她不仅没瘦,脸颊反而圆润了一些,不由露出一点笑来。
时于归瞥了一眼,不说话。大写的不为所动。
“你谁都不见,我很担心,这才让静兰带我入宫的。”顾明朝夹出几块糕点放在碟子里,递到她手边,笑说着,“不过看你脸颊圆润,想来是我多虑了。”
圆润!会不会说话!
时于归活像炸毛的猫,瞬间瞪向顾明朝,非常严肃地说道:“哪里圆润了,明明衣服一点都没有变化。”虽然紧了一点,但完全还是可以穿的好嘛!
顾明朝连忙顺毛安抚着,点头说道:“没有没有,是我看错了,别气了,这是我做的糕点,你试试。”
时于归气鼓鼓地拿起糕点塞进嘴里,没一会脸色突变,拿起桌几上的茶大喝了一口。
“顾家的糖不要钱吗这也太甜了吧。”时于归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嘴里的腻味。
顾明朝没想到第一次下厨竟然遭遇折戟,连忙拿起糕点咬了一口,果然甜得不行,脸上闹了一个大红脸,连忙把糕点放回食盒里,尴尬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吃甜的,厨娘跟我说买琥珀饧,我做的时候还特意多放了点。”
东西虽然不好吃,但这话听得时于归嘴角翘了翘。
顾明朝把食盒放在一旁,漆黑色眼珠认真地看向时于归,眼睛清澈雪亮,龙尾石都不及其明亮。时于归保持最后一丝理智移开视线,愤愤不平地想着某人是不是在使美男计。
“我真的很担心你。当日早朝也是迫于无奈,圣人明显打算高举轻放,杨家若不及时除掉,恐成大患。你别生气了。”他声音低沉,像是一把刷子在时于归耳边挠着,又轻又柔,时于归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
时于归强忍着摸耳朵的冲动,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我就是有些……难过。”
时于归低下头不愿继续说下去,有些话反而很难说出口。
顾明朝看着她露出难以描述的难过,心疼地伸手轻轻抱住她,时于归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不说话。
静谧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内弥漫,时于归像是在风雨飘摇中找到停靠的地方,这几日一直悬荡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她听着顾明朝缓慢有力的心跳声,鼻尖是那股挥之不去的香甜气味,人倒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顾侍郎的糕点真的是甜到她心底了。
“咴。”一声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两人闻到一股腥味,一张长长的马脸突然从车窗口顶开帘子,挤进这个狭窄的空间,它快狠准地叼住一块糕点嚼了起来,像是一个荒唐的小人胡搅蛮缠,生生搅乱这片甜蜜的空气。
“踏雪给我滚开!”时于归瞪大眼睛,一把扑过去抱住糕点,把踏雪那张马脸挪开,愤愤不平地喊着。
踏雪睁着一双清亮温柔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眼睛又大又圆又亮,大有一副“你觉得不好吃可以给我吃”的无辜模样。
“都是我的!”时于归推开它再次靠近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