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是在一阵颠簸的摇晃中醒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快速向后退去的天空, 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危险处境。
对啊她本来好好在河边坐着的,一帮人开着车过来, 二话不说就开枪打她打断了她的后腿,还
咦她没被打死吗
乔安娜侧躺着, 看向眼前直直朝外伸着的两只前爪,试探着动了动,趾尖用力,尖爪从爪鞘中弹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晕。
她盯着它们出了好一会神, 又一下颠簸, 她整个身子都跟着往上弹了弹, 一边爪子在另一只前爪的肉垫上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她这才在顿顿的微痛中反应过来。
没错她没死
乔安娜把爪子收好,又蹬了蹬腿, 左腿,右腿,两条后腿都有知觉, 也不痛, 看样子并没被打断。
原来打在她腿上的那一下不是实弹,而是麻醉针
好像是的,这么一提她记起来了, 当时她太慌乱,都没注意到挨枪子之前没有听到标志性的火药爆响。
这也不能怪她被害妄想症,她从小身体健康,从没动过手术,加上那帮人来势汹汹,她怎么想得到肌肉麻痹是因为麻醉药
一种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了乔安娜,即使正身处在一个半米宽、转身都困难的狭小笼子里,也没让她感到困扰和受挫。
被抓总比被打死好,只要身体行动无碍,她就总有机会逃出生天
载着乔安娜的车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她如临大敌,撑着还有点使不上劲的身体,贴着笼子的栏杆站了起来。
先前抓了她的男人依次跳下车,大声呼唤着几个不认识的名字。
三四个人应声从车前的屋子里迎出来,一帮彪形大汉走向车厢,在乔安娜旁边围了半圈,兴致勃勃地打量她。
“就是它”一个人说,“比视频上看着强壮多了,皮毛状况也好,应该混得不错。”
“公的还是母的”另一个人问。
前一个男人白了他一眼“瞧你这问题,安吉拉听到该骂你了,你应该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帮人哄笑起来。
被当成奇珍异兽围观讨论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乔安娜感觉那些人的视线就像一只只色眯眯的咸猪手,在她漂亮而茂密的皮毛上流连不去。
时刻会被杀了剥皮的危机感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她阴沉沉地盯着那帮人,心想他们谁要是真敢把手伸过来,她非让他好好领教一下她的脾气不可
花豹不发威,当她凯特呢
说机会机会就到,其中一个男人跟同伴谈笑着,上前伸手来拎关乔安娜的笼子。
乔安娜默默积蓄了全身的力道,瞄准那只手,闪电般探头就是一口。
可惜麻醉药效刚过,她动作还有些迟缓,那只手以更快的速度缩了回去,她咬了个空,牙齿磕在铁栏杆上,“咯吱”一声响。
“喂王你给的麻醉药看样子不太够量啊”差点丢掉一只手的男人扶着手腕,像是见惯了这种情况,不太惊恐,只是有些不满,冲车厢另一边的男人叫。
叫王的男人长着一副亚洲人面孔,皱着眉,据理力争“速效麻醉剂本来就是见效快恢复快,麻醉会抑制呼吸,当然能少就少一点”
“王说得对。”一道温和的女声传了过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女人从人群后面挤进来,目光首先锁定了乔安娜,盯着她看了两圈,似乎确认她并无大碍,小松了一口气。
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俯身冲乔安娜打了个招呼“嗨,很高兴见到你。”
乔安娜盯着面前的女人,对方平易近人的态度和糖度满分的带笑嗓音极大打消了她的敌意,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这群人也许不是坏人
毕竟人都讲究物以类聚,这个天使般的小姐姐怎么可能跟坏人混在一起
就连名字也很温柔,她在心里补充。安吉拉,正是天使的意思。
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尾巴放松地垂下去,不再一心想着要把胆敢靠近笼子的手一口两断了。
跟很多人一样,乔安娜也逃脱不了以貌取人的误区,更何况,退一万步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打完招呼,女人也就是男人们口中的安吉拉又抬起头,挤兑身边的男性同胞“多亏王来了,继续让你们这些下手没个轻重的胡来,指不定哪天几剂麻醉下去,直接给人家安乐死了。”
先前差点被咬的男人不太服气,嘟嘟囔囔地反驳“我下手拿捏得可好了,保准路上醒不过来,你看看王打的,这家伙现在就精神得很”
他说着,一边又把手朝笼子伸过来。
既然不确定是不是坏人,那就不能格咬勿论了。乔安娜只是望着那只手,克制地闭着嘴,将利齿收敛得严丝合缝。
没想到男人没受到攻击,反而愈发得寸进尺,指尖穿过铁栏杆,一点点从侧面往她身上伸,差几厘米就能怼到她脖子上。
乔安娜又想骂人了,这傻子是欠咬还是欠咬还是欠咬这么作死的吗
她的眼神重新凶恶起来,微微低下头,决定只要那只手再敢往前一厘米,她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男人开玩笑归开玩笑,倒真不至于用自己的身体部位冒险,乔安娜刚一动,他就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呿,算你识相。
乔安娜撇了撇嘴。
“应该还有点迷糊不太使得上劲呢。”她又听见男人与其他人打趣。
啥玩意儿
乔安娜猛地扭过头,瞪住男人,用爪子敲了敲栏杆来,你小子有种再把手伸过来,让你看看老娘还迷糊不迷糊
一帮人愣了愣,纷纷笑起来,反过来调侃男人“你说它坏话,它可听懂了哟”
何止听懂乔安娜忿忿地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她还超记仇的
她正气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安吉拉从同伴手里接过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伸着脖子刚要细看,安吉拉就飞快收紧手指,把拳头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好姑娘,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她笑着重新靠过来,柔声细语地对乔安娜说着话,话的内容吸引了乔安娜的注意,“你真的非常、非常勇敢。”
什么事迹乔安娜望着那双迷人的蓝眼睛,疑惑又好奇。
可安吉拉就像成心要吊她胃口一样,半天不说她的事迹,只一昧夸她,什么“干得好”啊,“你真棒”啊,都是些没意义的空话。
好了好了,她也知道自己很厉害,绝对是大猫精英,豹中楷模。问题是能不能直接跳过颁奖说重点急死豹了
乔安娜急得抓耳挠腮,几度张嘴,又讪讪地闭上,简直恨透了天杀的语言不通。
她的全副心神都在说着话的安吉拉脸上,完全没注意到安吉拉偷偷伸向她后腿的手。
似曾相识的刺痛传了过来,乔安娜腿一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回她有空回头看了,她腿侧扎了根针管,一根白皙的手指按在活塞顶端,往上是袖口卷到手肘的手臂,再往上,就是金发碧眼的天使容颜。
“睡吧,我的好姑娘,”安吉拉的嗓音依然温柔,带着无形的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会治好你的。”
多好的小姐姐啊。乔安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