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惊呆了, 乔安娜也惊呆了。
在辛巴的认知里,自己始终还是个宝宝,虽然他大言不惭地提议过要跟母狮们打架,也喜欢龇牙咧嘴地挑衅莱恩, 但这些行为本质上都是成长过程中躁动的荷尔蒙作祟,属于过心不过脑的一时冲动。
乔安娜把他管得太严了,这是一种约束, 也是变相的纵容, 他知道母亲会及时制止他不恰当的举动,在他犯错时帮他善后。所以相较于妹妹艾玛的懂事早熟,他的言行里仍带着幼崽的天真和无忧无虑。
即使两三个月前就换完了牙,迈出了走向成年的一大步, 他也从没考虑过要试试自己的实力。
曾经辛巴极度叛逆、以至试图挑战长辈权威时, 如果乔安娜像雄狮一样以压倒性的武力镇压, 那他也许还会产生些不服输的逆反心理, 蛰伏起来积蓄一段时间,再揭竿而起,再三验证自己的实力。问题是乔安娜从那时起就打不过他了, 除了最初的那次,乔安娜再也没揍过他, 教训他的手段简单粗暴且根本克扣他的口粮
天降大任于雄狮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算了, 这大任不要也罢。
饥饿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不就是听话嘛,只要有吃的,妈咪说啥就是啥
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人类驯化动物时,常用的手段是给予食物奖励。
总而言之,辛巴的叛逆期就这么被磨没了。混吃等死的生活简直不能太舒坦,就算个头比母亲大了不止一圈,就算之后逐渐学会了捕猎,他都没想过要忤逆母亲,再劳心劳神自己去找吃的。
因此,他对自己的成长和进步,可以说是毫无概念。
至于乔安娜,她震惊的理由很简单
种族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花豹的咬合力算不上弱,她能轻松咬断成年男人的臂骨,也能咬碎一些小型猎物的颈椎。但随着猎物体型的增加,折颈会变得愈发困难,所以捕捉大一些的猎物时,她会选用更省力的绞颈窒息法。
对于体型与雌性花豹相近、脖子上还有一层厚实肌肉的斑鬣狗,不论是咬喉管还是咬颈椎,她的咬合力度都不太够。这点早在很久以前,她就通过亲身实验总结出了经验教训。
乔安娜知道雄狮很强,长着草原上的猫科动物中最大的体型,肌肉满满,力量更强。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雄狮能强悍到这种地步,就连还没成年的辛巴都能轻易穿透鬣狗的防御,咬断坚硬的脊椎骨。
这实力,一打三个她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儿子厉害,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与有荣焉。
更何况,这一难算下来,还是辛巴救了她一命。
乔安娜艰难地走过去,蹭了蹭还在发愣的辛巴,发表赞扬“干得好,辛巴。”
辛巴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用爪子拨拉了一下地上一动不动的鬣狗首领,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功绩,尾巴重新骄傲地翘了起来。
他也感觉自己超棒
乔安娜目光一转,看向失去目标后扑了个空,正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丹小朋友,脸色沉了下去。
“丹,”她虎着脸点名,“过来。”
她得好好教教他做人了,各种意义上的。
乔安娜教育丹的这会,辛巴也没闲着。
他把鬣狗首领的尸体叼到一家人吃饭的空地上,趴到旁边,迫不及待地低头撕扯开毛皮。
他咬住一块肉,动作僵住了,顿了一会,又不信邪般地咬了两下。
他吐了。
虽然胃里空荡,没吐出什么东西,但那响亮的“咳呕”,连跟丹好好讲着道理的乔安娜都听见了。
乔安娜扭过头,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沉默了两秒,半是无语半是怜惜地问“这么饿吗连鬣狗都敢吃了”
辛巴欲哭无泪,苦着脸控诉“妈咪不是说鬣狗很好吃的吗”
这锅乔安娜可不愿意背“我什么时候说过”
哦,她想起来了,她之前确实骗过泰迪,鬣狗肉很好吃。
怪不得遇到野犬们的那个晚上,辛巴会跟她提议要抓鬣狗。
老话说得真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丹也来劲了,盯着鬣狗首领的尸体看了一阵,又扭回头,一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乔安娜,期待和渴望溢于言表。
“鬣狗真的很好吃吗妈咪”虽是好奇般的疑问句,配合上他的神情和姿态,倒明显是在说我也想吃妈咪
乔安娜被自己亲手养出来的两个吃货气笑了。看来对吃货而言,说一个东西不好吃是没用的,他们必须亲口尝到,用味觉确认,才会相信是真的不好吃。
她和颜悦色地鼓励丹小朋友“你去尝尝就知道了。”
丹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过去了,连辛巴的实力劝阻都没能拦住他伸向鬣狗首领尸体的手。
一分钟后,又是一声干呕。
乔安娜曲起一边前爪,慢条斯理地舔了舔。
孩子们很惨,非常惨,但为什么,她就是这么想笑呢
等到艾玛回来,乔安娜就笑不出来了。
小猎豹抓回了一只跳羚,从外面进来时,明显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鬣狗气味,眼神警觉起来。
她戒备地放下猎物,抬头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目光在独自躺着的乔安娜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圈,确认母亲没事,才松了口气,重新叼起跳羚。
走向充当餐桌的角落的路上,她看见了死去的鬣狗首领。
“辛巴咬死的。”看出女儿的惊讶和疑惑,乔安娜主动解释,“待会等辛巴他们回来,吃完饭再一起清理出去,丢远点,免得又引来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艾玛听懂了大概,眨眼表示理解,把猎物放下,扯开跳羚的毛皮,将肉撕成方便下咽的小块,喂给乔安娜。
乔安娜胃口依然不太好,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便拒绝了艾玛的喂食。
艾玛把剩下的碎屑收拾干净,并没有继续用跳羚肉填肚子,而是转向旁边的鬣狗尸体。
她就着辛巴撕开的裂口,咬下了一块肉,乔安娜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紧接着,她把吃下的跳羚肉吐了个一干二净。
乔安娜算是知道了,养崽子这种事,就算崽子们种族各不相同,也是一坏坏一窝。
唯一的好消息,是孩子们今后不会再傻傻地想吃鬣狗了
她好欣慰哦,真的。
受到鬣狗袭击后,乔安娜生出了不少紧迫感。
第一次能脱险,是因为鬣狗首领不知道是跟同伴走散了还是太久没挨刀有些飘了,独自跑来搞事,才被辛巴顺利反杀。一旦之后来个三四只乃至七八只,辛巴也应付不过来。
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们,她要尽快好起来,从根源上杜绝投机分子的威胁。
然而想得容易,现实从来都是事与愿违的。
雨季时常下雨,空气潮湿,污水坑里诞生了无数吸血的蚊蝇。这些臭虫不但会贪婪地攀附在伤口上吸血,还会往伤口里释放生物毒素,再在溃疡腐烂的伤口中产卵繁殖,往往复复,驱之不尽。
许多受伤的动物伤口本不严重,最后却死于感染,少不了它们的功劳。
臭虫们子子孙孙络绎不绝,打死一只还有一堆,它们耗得起,乔安娜可耗不起。
伤口迟迟不好,她由于断断续续的低烧吃不下东西,能量空耗,很快出现了恶病质的症状。
三个孩子束手无策,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关头,野犬们的出现犹如最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