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玲实是个人精, 开头第一局, 却不是自己上去,而是让自家哥哥魏琼替自己上场玩儿了。
这宴席上的活动,本就是为了让世家间的男女们相看, 魏琼一上场, 那文秀娥、刘芳菲、齐清婉便都上去玩儿了。
说起这内宅女子, 整日闲在家中无事,便是喜欢攀比。
如齐清婉这般已经有了亲事、刘芳菲这般只想嫁入皇室的,因着魏琼在场, 却还是要上去比斗一番,展现下自己的魅力。
几人一上场,这牌便打的特别凶。魏琼竟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只说是帮着自己妹妹打的,三轮过后, 便做了赢家。
而输的则是刘芳菲, 她心中有些不快,一撅嘴,便把自己那镯子推出去道:“诺,这镯子让给玲儿姐姐了。”
魏玲闻言便笑着收了那镯子, 戴在手上,对着光照了照,十分欣喜的道:“好漂亮的一只镯子,玲儿这回就占了你的便宜了。”
刘芳菲见了,面色也是好了几分, 对魏玲道:“这镯子倒是衬你的肤色,也不枉我输了这一回。”
谢凌将魏玲这番举动看在眼中,心底暗暗佩服。
若是他在魏玲的位置,看得刘芳菲不高兴,恐怕当下就会犯了怯,把那只镯子推让回去。
但以刘芳菲的身份,却是并不缺这么一只镯子,反而可能会觉得自己瞧不起她。
如此看来,魏玲这般珍惜这镯子的模样,实是给足了刘芳菲面子。
谢凌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在家关久了,实在是目光短浅,此次来了一次,也算是学到了不少待人之道。
他这般想着,肩膀被白术轻拍了一下。
转过头,便听白术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的到的轻声道:“你今日可是学到了些什么”
谢凌在白术面前还是有些紧张,便也轻声回道:“学了些待人接物的门道。”
白术听了哼笑一声,敲了谢凌脑门一下道:“鱼木脑袋,只知道盯着这点东西来看。”
谢凌额头一疼,差点龇牙咧嘴叫出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哪里惹了白术了。
两人这一番动作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便听得文秀娥开口说道:“我们光顾着自己玩儿,怎么冷落了白哥儿和谢家弟弟,来来来,你们也赶紧上来玩儿一局。”
见众人看过来,白术便道:“我不参加了,我若是上场了,你们都赢不了,那便没意思了。”
白术这话说的极自信,乃是因着他原本就和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等赌博类的游戏,白术是从来未输过的。
白术如此说了,但听的人却未必会信。
特别是齐清婉,压根就觉得白术实在吹牛,不禁嘲讽道:“白哥儿不会是舍不得首饰吧听说白哥儿的生意遍布大宣,怎得我瞧着你身上也没几件首饰赚了那么多钱,怎还能舍不得花用呢”
白术听了也不反驳,反而大方说道:“齐姑娘此言也算不错。我不爱首饰,浑身上下不过三件。戒指是与相公的定情信物,一人一个,自是不能做赌。而玉佩则是谢槐钰生母的遗物,由爹亲自赠我,也是不能动的。还有个玉髓麒麟,是魏老夫人方才赏赐的,更是需得敬重。”
他虽无意炫耀,但言语之中,却让人感受到自己与谢槐钰的感情之好,惹得旁人心中艳羡。
他们这样的世家都是不缺钱的,首饰再多,也不过是些银钱,但白术身上这些,却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些首饰代表了他的地位,还有别人对他的尊重。
文秀娥心中如吃了酸葡萄一般,心中对白术的妒意更深。
而魏雨则有些失落,他没想到谢槐钰和白术的关系这么好,不仅和他戴了一样的指环,连亡母遗物都给了他。
齐清婉听了便撇了撇嘴,在一旁说道:“既然你不参加,你谢家总得派一个上来。不然就由谢凌来玩儿好了。”
谢凌面色一僵,便开口拒绝,却还是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架了上去。
他坐下以后,那齐清婉便也来了干劲。拿出一只金钗道:“这只红宝金钗是我新得的,今日就拿出来赌了,看看谁才能赢到。”
文秀娥和刘芳菲看了,也不甘落后,都拿出了上好的首饰。
谢凌咽了口口水,在桌下紧张的抠手,他全身的首饰,都是娄氏在的时候打制的,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这叶子牌只有最后一个输家才需要给出首饰,谢凌也不奢求自己赢了,只要他别输了就好。
这局魏家派的人还是魏琼,仍旧是豪不留手。
三局两胜。谢凌第一局倒是平安过关,然而第二局和第三局却接连输了两局,到底还是输了。
“看来今日又要拿一件凌儿哥哥的东西了,实在是运气好。”魏玲笑道。
看到赢了的人是魏玲,谢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如魏玲这般心思玲珑之人,自己的首饰便是让她瞧出什么不妥,想必也不会声张的。
谢凌取下手上一个金镶玉的手环递过去,这手环上的玉质地不错,是他的首饰里相对贵重些的一件。
魏玲起身便要去接,文秀娥却突然一抬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把那镯子碰掉了,咕噜噜滚到了齐清婉脚边。
谢凌脸色一变,就要去抢,却终究是慢了齐清婉一步。
只见齐清婉弯腰拾起那只镯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谢家哥儿,你这镯子怕是有问题吧方才落地的时候,我听着声音就有些不对,如今拿在手上,竟如此轻飘飘的,该不是黄铜做的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凌最怕之事便是这个,却还是被人当成戳破。
可如今也不是沉默的时候,谢凌只得脸色苍白的争辩道:“怎得会是铜的,虽说铜是重些,但是这只是因为这首饰是空心的,因此才要轻些。不信的话用火一烧,变红的才是黄铜,如此便可以辨认真伪了。”
这是谢凌在首饰行里学来的知识,此时讲出来,为自己挽回了一些脸面。
不过便是如此,拿个空心的首饰出来,便已是丢脸。
果不其然,谢凌便听到那齐清婉捂着嘴笑道:“说来这空心的首饰,我见着家里那些丫鬟下人,或是不受宠的妾氏也是戴过。”
文秀娥心中也是一喜,却反装着一副关切的模样立刻说道:“齐妹妹这话说的岔了。谢小哥儿是家中嫡子,又是谢家大公子的胞弟,他嫂子是极心疼他的,便是这几样空心首饰,也做不得什么的。”
文秀娥话中有话,暗讽白术虐待自己小叔的意思溢于言表。
白术却并不与她争辩,也不说这首饰是娄氏做的,反倒惹人笑话。只道:“文姑娘说的对,空心首饰也没什么不好。空心首饰轻便好看,实心首饰太沉了,压得人透不过气,还容易得头疼,颈椎病,乌龟颈。要我说,还是别戴那么多劳什子的东西为好。”
文秀娥:“……”她嘴角抽搐,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才好。
她自认是个能言善道的,但是这白术却老是不按理出牌,到叫她应对不上。
一旁的齐清婉却是怒了,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谢家好歹也是京中排得上的勋贵,怎得如此赖皮。谢哥儿他拿个便宜货和我们玩儿,我们输掉的确是价值千金的首饰,这不是占我们的便宜么”
这提议对赌首饰的是她,当时也并未说首饰的金额必须相等。拉谢凌来玩的也是她,如今却反说的仿若是谢家故意为之,为了占她们便宜一般。
谢凌心中气不过,便张口反驳道:“你那首饰也值不了千金,那样的呈色,在铺子里不过卖六七十金。那红宝金钗也不是红宝的,而是碧玺石头。”
“你简直胡说!你一个只戴的起空心首饰的知道些什么!”齐清婉满面通红,快要气炸。
谢凌竟然说她的金钗不值钱,上面的宝石还是假货,完全就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白术此时终于是站起身来,咳嗽一声开口说道:“齐姑娘,凌儿自是没有乱说的。他如今日日在家中的首饰行里帮忙看账目。对这些首饰珠宝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齐姑娘若是不信,就把那首饰拿去外面的首饰行鉴定下,看看到底值多少金子。差了多少,我谢家按照原数补上,充入赌资。”
齐清婉自是不信,又是个犟的,便真的使了个下人出去,从外面请了个附近的首饰行掌柜回来。
那掌柜的被请到了魏侯爷家中,也是恭恭敬敬,同这些小姐哥儿们一一问安。
白术便对那掌柜的说道:“你看看桌上那只金钗,估算一下,价值几何且莫乱说,若是说的对了,便重重有赏。”
掌柜的仔细查看了那齐清婉的金钗后,略微思索后,报出了一个数字道:“这金钗少说也值个六十金的,莫说它工艺精细,便是上面那颗红碧玺石头,便值三十金了。”
这掌柜的所报的价格,竟与方才谢凌说说价格几乎无二。
齐清婉当下青了脸,白术却是笑着赏了那掌柜的一锭金子道:“不错,你说的甚准。”
那掌柜的便兴高采烈的被人送走了。
“这等劣制东西,怎得还送到我的面前!这首饰到底是何人采办的,竟敢做文章骗我”
齐清婉大发雷霆,将那金钗扔到地上,又踩了几脚,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而其他的几家小姐和哥儿,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看到了齐清婉这首饰,她们便觉得自己家中的那些首饰,许多也有些猫腻,准备待这宴席结束以后,再好好查验一番。
是以如此,这叶子牌,却是也不好再打下去了。
白术便拉了谢凌和谢琴起来,对魏玲等人说道:“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不便过于叨扰,我这就回去好了。过些时日,我要在京郊开始一家庄子,倒时候再邀请你们去玩,可要赏我给脸面才好。”
听白术如此说了,魏玲自也是不会再留他,只是派了几个小厮,将人送出门去。
行至门口,快要上了马车,谢凌却是听着有人在后面叫他。
一回头,便看到魏琼匆匆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他那个镯子,塞到他手中道:“这镯子是魏玲妹妹让我给你的。她要招待着客人,不便过来,托我帮她道个歉,方才硬拉着你玩儿叶子牌,却是没替你着想,还让你莫要着恼她了。”
原来是方才那番下来,魏玲已看出了谢凌是个没什么钱的。
如此一来,硬拉着他玩儿叶子牌,还让人输了首饰,就实在是太过不妥了。因此魏玲才让魏琼帮她把首饰送还。
谢凌抓了那镯子,站在魏琼面前,心中只觉得极其丢脸。自己就像只野鸡,被丢入孔雀之中,便是全力将身上的毛发抖开,也没有孔雀的光辉。
他鼻子发涩,泫然欲泣的看了魏琼一眼,连谢谢也没说,便低下头钻进了马车。
车夫一甩辫子,驱的马儿前行,不一会儿便离开了魏府老远。
魏琼看着谢家那马车走远,脑海中却是方才谢凌看他那一眼,还有些怔愣。
待那马车走的看不见了,魏琼才重新回了魏家。
见了魏玲之后,便听她问道:“那镯子你可是还给了谢家的小哥儿他怎么说”
魏琼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还了,他好像哭了。”</p>
魏玲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怎得竟反把人给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