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 热得尤其早, 刚六月头上,热浪就一阵阵袭来,树上的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 让这盛夏更添了几分躁动。
窗外的老槐树枝叶茂盛, 将盛夏的烈日阻隔在外,几支栀子花插在窗口的花架上,一阵清幽的香气袭来。
萧阮半靠在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凝神看着,她的手边上放着一碗冰镇过的葡萄, 皮都被剥好了,一个个水灵灵圆滚滚的,她用个小叉子插上, 时不时地叉上一颗放进嘴里。
这本慕呈青的诗集她已经几乎会背了,但她还是喜欢时不时地拿出来品读几番, 慕呈青的文笔瑰丽,寥寥几句便将江南山水的清灵跃然纸上, 令人遐想连篇,很多诗句百读不厌,有种齿颊留香的感觉。
这样有才气的男子,恃才傲物了一些,也是难免。
萧阮心里赞叹不已。
禾蕙坐在小杌子上绣花, 偶尔抬头看上萧阮一眼。
门“吱呀”一声开了, 木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二姑娘, 喝点百合莲子汤吧,大夏天的消消火,段大夫还在里面加了特别的药剂,说是能开胃。”
“段大夫来了”萧阮放下诗集站了起来,“祖母呢她醒了吗”
“醒了,孙嬷嬷正在伺候她穿衣。”
“我去瞧瞧。”
“哎,姑娘,你喝了汤再走”
萧阮只好回过头来,“咕嘟嘟”地把一碗汤都喝完了。
从萧阮居住的小雅苑到周荇宜的主屋,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萧阮忍不住摘了一捧,兴冲冲地穿过了月洞门,不一会儿就到了主屋前。
“祖母,你看,这石榴花真好看。”还没进门,她便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
厅堂里有客人在。
罗汉榻上,念空禅师和慕呈青正在对弈,周荇宜则坐在旁边的一张杌子上观战。
一听萧阮的声音,三个人齐齐回过头来看她。
娇嫩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瓷器,透着一层温软剔透的光,少女的身姿妙曼、容颜娇美,手中那捧艳红的石榴花,非但没能分去她的半点娇美,反倒被映衬得有些俗艳了。
慕呈青呆呆地看了片刻,耳根隐隐发烫了起来,猝然避开了眼去。眼前的黑白棋盘,仿佛都成了萧阮的笑脸,他的脑中空白一片,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胡乱一填
念空禅师笑了起来“呈青,落子无悔啊。”
慕呈青一看,他把自己填进了念空禅师做的局中。
高手过招,哪有一着可以失误的,慕呈青一路兵败如山倒,不一会儿就缴械投降。
念空禅师把棋盘一推“好了,你的心思已经不在了,就不要下了。”
慕呈青有些羞愧“是我修为不够,没能静下心来全神贯注。”
萧阮这边把花插好了过来见礼“念空禅师,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慕师兄,是什么事情静不下心来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
慕呈青赶紧摒除了脑中的杂念“没没什么。你这石榴花真好看,不过,你比它更好看。”
萧阮嫣然一笑“能得慕师兄的夸赞,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念空禅师打趣道“呈青,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世上大多数女子,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日后一定要多多夸奖你师妹。”
慕呈青恍然大悟“多谢念空禅师点拨。”
大家说笑着,重新一一落座。
念空禅师刚刚云游回来,一听说大长公主前阵子病重,立刻就登门探病了,正好,慕呈青上门找他,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没想到我出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念空禅师有些感慨,“幸好,今天一看,大长公主的气色好了很多,我也就放心了。”
从萧家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周荇宜和萧钊的和离,已经被启元帝默许,萧秦氏谋害皇族罪证确凿,已经被处死、周荇宜没有了杂事的纠缠,闭门谢客、全心养病,又有段琪安的精心治疗,病情大有好转,原本肿胀的双腿渐渐恢复了正常,头晕目眩的症状也改善了很多。
虽然段琪安说,消渴症彻底治愈的可能不大,这一辈子周荇宜可能都要和汤药作伴,但比起前世,这样的结果好得实在太多,萧阮心满意足。
“是啊,祖母现在好多了,那天晕倒是可真把我吓死了,”萧阮一脸的心有余悸,“多亏了段大夫。”
她往四下看了看“祖母,段大夫呢”
周荇宜也有点纳闷“刚才还在替我改药方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人了。”
萧阮打心眼里感激这位段大夫。
段琪安嘴巴毒、脾气傲,除了在蔺北行面前稍稍收敛之外,别人那里都没个好脸色,但他的医术的确高明,对病人也尽心尽责,现在就连陈大夫也已经对他心服口服。
“宫里送来的葡萄很好吃,我还想给他带点回靖安王府呢。”萧阮有些遗憾地道,“念空禅师、慕师兄,你们也带点走。”
大家坐着聊了一会儿,慕呈青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朝着萧阮看上两眼,终于下定了决心,恭谨地问“大长公主,我听说公主府里有一株紫薇花,此时正值花季,十分漂亮,不知道我能否有幸前去欣赏一二呢”
大长公主身体不便,念空禅师陪着她,萧阮正好也找慕呈青有事,便陪着一起去了后花园。
两人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小径上,木琉和禾蕙跟在后面,四周传来一阵草木的清香,偶尔还有鸟儿的鸣叫声,清幽中透着一股意趣。
“你怎么知道公主府里有株紫薇树”萧阮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