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跪在堂下的魏昭,还是正值年华最好的俊美青年,如今更是手握重兵,便是自己也不好随意动他,他一直知道这个儿子很聪明,可是现在,又有些厌恶他的聪明,让他如今对他无可奈何。
论公,因为他是帝王,没有打了胜仗立刻就打压功臣的道理,论私,魏昭虽不得他喜欢,可到底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建安帝的理智和感情,都让他没办法就这样下决心处置他。
“罢了,你退下吧。”
建安帝有时候,竟也开始厌恶起自己的理智来,若他只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当初直接处置了德妃淑妃,也就不会有小九患上天花的事了,郁秋也不会对他生恨,迟迟不愿再与他靠近,若没有后来的事,他也不至于忌惮自己的儿子,曾经他对他和郁秋之间的感情是很有自信的,可是如今
建安帝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宫宴办的还挺盛大,毕竟是给打了胜仗的功臣们接风的,总要表现出皇家的态度来,不然轻慢了,冷了军心,对皇帝自然没有好处。
这一点建安帝看得很清楚,但他也知道,有魏昭在,总比军权落到外人手中来得好,这个儿子若不是在郁秋这事上太混账,他是很满意他的,才智能力都不缺,手下也多有能人,如此之人,便是日后把江山交到他手上,自己也不会太担忧。
是的,建安帝到了这个年龄,自然是考虑过储君的事,虽然太子还没废,不过这些年来,他也看透了太子的品性,委实不是个能托以重任的,加上之前军粮的事,等这一回与匈奴签订议和,论功行赏之后,就该是处置太子的时候了。
太子一旦被废,他自然得想其他储君人选,魏晗到底年纪太小了些,于是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魏昭身上。
若是可以,自然是等魏晗再大些,他是中宫嫡子,当储君名正言顺,若是魏昭肯辅佐于他,那建安帝也不用这么烦恼了,可是这前提是魏昭没有野心。
但魏昭可能没有野心吗
谁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建安帝有自信亲自把魏晗教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但魏晗与其他兄长之间年龄相差太大,日后便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且魏昭对郁秋有心思,他能按捺住自己的野心什么都不做吗建安帝也不能保证,何况,魏昭的能耐相比其他人都要出众许多,他实在不忍弃之不用。
所以建安帝至今仍然没能打算好定下真正的储君人选。
他看着那些朝臣们频频向魏昭示好,魏昭也应对自如的景象,眸中闪过一丝光,魏昭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冲建安帝笑了一下,那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桀骜肆意,竟恍惚还像当年的那个风流皇子,但那眼神中,又带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挑衅。
建安帝一时不知道该欣慰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还是该恼恨他这样执迷不悟,胆大包天。
他心绪翻涌,索性移开了目光眼不见为净,却见郁秋正好带着魏晗一起过来,建安帝才回过了神,连忙让人把郁秋引到他身边坐下,郁秋以许久不曾和他这般靠近了,建安帝想着,抬眼看到郁秋静静的垂眸和魏晗说话的样子,心里滑过一丝酸涩。
动乱是在酒过半酣的时候发生的。
原是那些酒里都被下了药,建安帝眼见着一群人一个个的栽倒,方才察觉到异样,心下一惊,就要站起来,谁知头却一阵昏沉,手脚也十分无力。
他没有直接叫人,而是抬眼看向场中。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也都发现了,只是都太迟了些,一个个都喝过那被下了药的酒,手脚无力得很。
太子就是这个时候走出来的。
他神色明显清明得很,但脸色却有些慌张,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强撑着走出来,又有几人搀着他,多是太子母家的人,期间还有太子妃的娘家荣国公府。
建安帝就心里有数了。
他瞪了魏暄一眼,对这个儿子是越加看不上了,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却还一副吓得腿软的模样,江山要到了他手上,那也只会被那些外戚或者权臣拿捏。
太子被建安帝这一眼吓得心惊肉跳,他战战兢兢的还有些如坠梦中的恍惚感,急切的去问自己的舅舅兵部尚书元朗清“舅舅父,现现下当如何”
元朗清也对自己这个外甥很无奈,但为了元家的百年荣耀,他也是得推太子上位的,所以在察觉到陛下有意废太子的时候,他们当然无法坐以待毙,这一场宫变势在必行,正好赶上给魏昭他们庆功的好时机,索性就直接下了手。
他淡淡的扫视了四周一眼,见大家都倒下得差不多了,武将那边喝得酒更多,眼下都没有站得起来的,魏昭虽然还坐着,可看他撑在桌上的手极为用力,就知道他现在也强撑着呢,至于那些站着伺候的人,元朗清身为兵部尚书,还拉拢了负责拱卫京城的九门提督,那些宫女太监和侍卫都被他们的人看住了。
建安帝知晓元朗清是主谋,却看也不看他,只对太子冷冷的嗤笑了下“朕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胆子。”
太子眼睛有些发红,神色有些迟疑,元朗清生怕他反悔,连忙道“殿下,我等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放了陛下,只怕不几日我等都要人头落地,下官一条贱命也就罢了,可还有太子妃和鲁哥儿,你想想你若现在收手,她们日后也要任人宰割。”
鲁哥儿是太子的嫡子,可性子被养得和太子几乎一模一样,也不怪建安帝对这个嫡孙亦不如何上心了。可太子就这一个嫡子,平时都是宠爱非常,还有太子妃这个发妻,太子自己也不想死,于是在得知建安帝可能要处置他的时候,他就战战兢兢的在底下人的哄劝中半推半就的应了逼宫的事。
他咬了咬牙,对着建安帝跪了下来“父皇,太医说您身体不适,儿臣感念您多年养育之恩,愿为您分忧。”他鼓起勇气大声道,“恳请父皇下旨禅位,也好颐养天年。”
他这话说完,太子一系的人也都大呼万岁,元朗清直接吩咐一人取了伪造的圣旨来,建安帝默不吭声的瞅了一眼,没有理会。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们逼着你做的”
到底是亲儿子,建安帝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谁知道太子这一回竟是难得的坚定,颤着声音道“是是儿臣自己下的令。”
他话音落下,四周那些被药倒却还有些意识的官员就开始斥骂劝告起来,整个宫宴顿时闹哄哄一片,元朗清不想拖延时间,正欲上前逼建安帝立诏书,谁知才走近几步,却听到耳边淡淡传来一声叹气“罢了。”
元朗清不知为何,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却见周围瞬间涌出好些人来,和他们带来的人打了起来,又有好些武艺精悍的眨眼间就到了建安帝身边,元朗清心下一急,知道坏了,本想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杀了建安帝,谁知他身边的人武功却厉害得很,元朗清身边也有护卫,两边缠斗起来,一时竟不能分得胜负。
元朗清没想到建安帝还有后手,不,或许该说他们可能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一般,他心下焦躁,环顾左右想要找方法突破,突然眼前一亮,却是九皇子魏晗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小心翼翼的躲着那些打斗的人群想向皇后那边去。
元朗清顿时大喜,飞快的奔过去抓人,郁秋早在看到魏晗的时候就知道要糟,她是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逼宫,因为原剧情里也没有这一段,所以方才在宫宴上魏晗因为去解手而暂时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方才得知逼宫时,她还有些庆幸魏晗跑掉了呢,谁知道乐极生悲,魏晗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郁秋心里郁闷得不行,当下来不及多想,扑过去想要拦住那元朗清的脚步,后者看到她过来,竟顺势改变了主意,把她抓了过来。
郁秋好歹也学过些防身的招数,反应也快,立刻就将之前偷偷藏在手上的簪子刺了下去,元朗清万万没想到会阴沟翻船,气得反掐住郁秋的脖子就要勒死她,可偏偏他们这边眼看要落到下风了,元朗清只能临时改了主意,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药丸就塞进了郁秋嘴里。
建安帝和魏昭原本确实有些准备,却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顿时也顾不得其他,都冲元朗清奔了过去,谁知却不知哪个手快的,一支短短的暗器射中了元朗清的后颈,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建安帝与魏昭同时色变。
郁秋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建安帝已经飞快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要喂她,郁秋知晓这是灵泉水,可惜系统已经告诉她,她中的药已经渗入五脏六腑,灵泉水也根本来不及救了。
她心下有些遗憾,又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郁秋被建安帝抱在怀里,看着魏昭带着魏晗走了过来,她的肚子特别疼,好像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一般,虽然早就想好了离开,可是事到临头也确实有些不舍,这个孩子虽只是她为了任务而生下来的,可到底也算她的骨肉了,饶是她一贯冷心冷情,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泪水流了满脸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别哭了”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艰涩“母后只是到天上去了,你要好好的啊,母后会一直看着你的。”
她随口套用了现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但作用并没有多大,魏晗早熟,太懂事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抽噎着点点头,其实是没有信的。
郁秋暗暗叹了口气,看向建安帝,虽说他之前的所为好似对不起她,可实际上,她才是真正一直利用他的人,不过是怕相处越久感情越深,避免自己离开时他太难过,她才刻意借着淑妃的事和他划清界限,后来也果然成功了,只是他抱得她太紧,紧得有些痛了。
郁秋轻轻抽了下气,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我我要走了。”她看着他说,眼睛有些迷蒙,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了,但听他粗重的喘息声,竟好像哭了。
她忍不住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脸,看上面有没有泪水,他抓住了她的手。
“我其实还是挺喜欢红枫林的。”她笑了一下,没有看到建安帝发红的眼睛,唇抿成一条直线,怕自己开口就带着颤音,静静的听郁秋说话。
他其实想叫她别说了的,因为她看起来太痛了,可是他又知道,如果不说,可能他以后再也没机会听了。
最后,他听见她说“忘了我吧。”
建安帝心里如窒息一般的痛,说不出话来,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突然又想到什么一般,竭力抓住了他的手,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建安帝靠近了些,才听到她喊的是“魏昭。”
建安帝心里一时又酸又痛,竟有些麻木的反应不过来,还是魏昭自己先察觉到异样,推开他凑近了郁秋,他看了她的脸一眼,只觉得自己骨子里都在发着冷,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空茫感,轻轻低下头去回应她“我在这里。”
她好像听到了,唇动了几下,竭尽全力说了一句,那只手便失去了力道般,就这么垂了下来。
这一年的秋天格外的冷。
皇后死了,陛下就仿佛失了魂一般,整个人都分外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那日宫宴上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传到外面去,但不到两日就传出太子被废的消息,众人都对此讳莫如深,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后来没几年,建安帝便患了重病,有一晚把七皇子召进了宫里,谁都以为陛下是要立他为储君了,毕竟陛下病了的时候,都是七殿下监国,魏昭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他的能力也逐步得到了很多顽固守旧派的认可,剩下一个九皇子还是个七八岁的稚童,除了心怀不轨的,又有几个朝臣想要这样的幼帝
可偏偏,建安帝驾崩之后,奉遗旨继位的新皇,还就是魏晗。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建安帝有灵泉水,他其实是可以治愈自己的病情的,只是,他已经不想活了。
而魏昭则成了摄政王。
在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肯定会心有不甘夺位的时候,魏昭却毫无动静,安安分分的辅佐小皇帝,一直到他二十岁及冠后,把皇权交到了他手上。
魏昭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一晚他父皇找他,是有意想要让他继位的,只是魏昭的心空得很,对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早就没了,他心里还记得郁秋说的最后一句话帮我照顾晗儿。
所以,他留了下来当了摄政王。
只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等到魏晗彻底亲政之后,他也失去了念想,燕京也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所以魏昭最后还是走了,只是没人知道的是,他把郁秋的骨灰带了出来,她是继后,按理建安帝是该和元后同寝的,但建安帝死前下了遗旨,要与郁秋同葬。
但当时魏昭大权在手,自然不愿意听,他牢牢记得那日红枫苑里,她看着天空时眼里的眷恋,纸鸢飞走了也好,就像她一样,离开了皇宫,才有真正的自由。
他想,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后悔进宫了的。
魏昭带着郁秋的骨灰去了很多地方,还遇到过太岳老人和莫问,也遇到过寄情山水的陆闻之,驻守边城的谢承泽,他有些遗憾,这个世界这样大,好看的风景也还有很多,只可惜她已不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完结啦,下一章是现实番外可买可不买,第二部可能要过些时候才能开了因为计划先写点别的,有些预收也放太久了,有兴趣的先收藏一个吧
这本就是准备不足,啥大纲存稿都没有,搞得一度更新很疲软,让大家等了太久,我也很煎熬,下次开文会准备得更足一点,很感谢一路相随的大家,相遇是一场缘分,希望我还有机会和你们再聚首,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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