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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流帛笑了笑,柔声道:“姨娘,你总是忧心我的终身。实话告诉你罢,我已有了一个。”

杨姨娘吓了一跳,忙追问道:“你竟跟谁有了私情不成?不成!叫太太知道了非送你出家!”

流帛摇了摇头,“并没有私情,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只是瞧上了一个人,就是咱们大姑奶奶家的玚大爷。”

杨姨娘震惊道:“你、你怎么看上了玚大爷!你不要命了?老太太可是上过沙场的,你打玚大爷的主意,老太太怕不打杀了你!”

流帛心中不耐,但面上仍是一副好声气道:“如何能叫老太太知道?姨娘你且看,你不受老爷宠爱,太太又不待见我,当初找的是个什么人家?还一味跟我说的千好万好,实则还不及三姐那个官儿大,后来又如何?竟是早早去了,你且想想,若是太太真尽了心,还能叫我差点儿守了寡?要不是我命好,那病秧子提前死了,说不得我就守一辈子的寡!”

其实这话倒是真冤枉钱夫人了,原来赵家官职颇低,可那家的儿子倒是上进的,家里又只有一个,还是嫡子,配她是绰绰有余的,病是真是急病,这是谁也不曾想到的枝节。

流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心思不正,便当钱夫人也是如此了。

她见杨姨娘略有松动之色,便添油加醋道:“太太心里眼里都没有我,我如何能指望她替我打算?说不得自己舍了面皮,自己打算终身罢了。”

杨姨娘叹息一声,半晌才开口道:“你怎么就看上了玚大爷?”

流帛见有戏,便更亲热道:“我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见几个男人?平常跟兄长们来往的,都避开了咱们这里,我是一个也没搭上话。但玚大爷不一样,他少说要再咱们家住一阵子,老太太那里他总是要去的,我便多多地去给老太太请安,总能说上几句话,日子久了,不怕他不知道我。”

她觑着杨姨娘的神色,又加劲儿道:“姨娘!你想想,原来太太找的那是什么东西?官职小的拿不出手,我羞得连头都不愿意抬。可玚大爷呢?只比我大两岁,年纪也合适,家世又好。大姑奶奶嫁到了哪里您是知道的,如今姑老爷做到了一品的大官儿!家里又只有这样一个儿子,日后家业、官职还不都是玚大爷的?就是玚大爷自己,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极有能为的,考完了礼部试便是进士老爷了!多少人能在这个年纪就做了进士的?早先我听说,这里住着的林姑娘的父亲便是顶年轻的进士,可当年听说也是将近三十岁才考上的,如今已是二品大员。”

她那日从金老夫人那里回来便刻意打听了黛玉的家世,听见她父亲是这样大官,心内是又羡又妒。

杨姨娘听了也动了心,但还是犹豫道:“你说的这样好,但人家怎肯要你?你要晓得,你还是姨娘养的。别说别的,老太太就头一个不答应,便是大姑奶奶你也知道的,那性子不是好惹的,哪里就能让你做媳妇呢?”

流帛忙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求做正室,便是做姨娘也是好的。老太太必不肯叫我嫁过去做正室,但一个姨娘还是愿意的,她那样喜欢玚大爷,总乐意见到他能跟咱们家里再多一门亲事。大姑奶奶就是不愿意,老太太发话了,还能怎样不成?”

这又是她想当然了,金老夫人那样疼爱王玚,平常就又见不上她的人品,连请安都不愿叫她多留,怎么肯叫她嫁给王玚?必定不愿意王玚屋里有这样一个人糟心。

杨姨娘这才点了头,半晌又道:“还有一事,万一玚大爷不肯要你可怎么办?老太太是不肯为难他的。”

流帛心内暗喜,“总算是不白费我一番口舌!”

她忙抓住杨姨娘的手,恳切道:“这便要看姨娘了!”

说着,便附唇在杨姨娘耳上去,如此这般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诚恳道:“这事能不能成端看姨娘了!若是老爷那里成了,这事就成了。”

杨姨娘一脸慌张之色,忙摇头道:“这、这不成!我不能对不住夫人,再说了,老爷多少年都没看过我了,哪里还能想起我这个人来!”

原来流帛的亲娘杨春兰原来是钱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为人懦弱好欺,说话也不敢大声儿的,只是家里代代都是牛家的家奴,又有一个还算能干但精明势利的兄弟,这才瞅了空当塞了她过来。

原本倒是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做些杂事,只有早来的丫头欺负她的,平常做的差事足有一样的丫鬟的两三倍子,旁人原先还劝一两句,后来见她自己软塌塌的样子,干脆也不做这个好人,反而故意地把累些的差事都叫她一个人做了,春兰也不敢说别的,更不必提有别的心高的打算。

说来也是凑巧,偏有一日叫钱夫人知道了,便怜惜她这样和软的性子,特地提上来叫她在屋子里伺候,春兰感激知恩,做事愈发卖力。

若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便也还罢了,总归越不出又是一个主子好心,奴才知恩的故事,日后再配个能干的小子,也算得上是大团圆了。

谁知,竟有一日,春兰家去了,回来便失魂落魄的。钱夫人特地问了,她又不肯答,钱夫人那日又赶着出去应一家的帖子,便只好叫她在家里守着,好生歇一日。

春兰道过谢,便在自己屋子里发呆。原来前一日她家去时,不经意间听见兄弟同老娘商量,要将她嫁与巷子尾上的一个老鳏夫,听说那人在春兰回去时悄悄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许下大笔的银钱。她兄弟见钱眼开,哪里还顾上别的!便满口答应,又叫老娘来求钱夫人,钱夫人平常便慈心,家里只说是有好姻缘了,再没有不答应的。春兰更是好说,父母之命难道还有她反抗的地儿?若是不肯,大不了拿绳子一捆,抬进去就是了。

可那鳏夫是什么好姻缘!娶了一个媳妇,早早的去了,后头干脆不正经娶了,只从窑子里弄那些年老色衰的窑姐儿,哄骗说是给个终身,私吞了可怜女人们手头仅剩的银钱,便朝打暮骂,那些女人本就身子不行了,哪里禁得住这个?过不了多久便去了。他也不管埋,往城外乱葬岗一扔便完事,等钱用得差不多了,便又如法炮制。

春兰家在那巷子里住了几十年了,不知见他坑害了多少女人!一听便急了,偏又懦弱,不敢进去争辩,当晚生怕叫人进来捆过去,天一蒙蒙亮,便趁着都没醒匆匆逃到了钱夫人院子中。

这才有了钱夫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一事,她自觉这是家里的丑事,不敢叫人知道,唯恐身边人取笑。

当天她混混沌沌地躺了一日,及至晚间,钱夫人回来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牛继祧却醉醺醺地回来了,屋子里一个大丫头都不剩下,小厮们不好跟进正房,春兰只好上前,扶着牛继祧倒在了床上,却不曾想牛继祧身高体长,她身条娇小,一不留神便也带着倒了下去,许是当她是钱夫人,牛继祧一条大腿正压在她身上。

春兰的心砰砰直跳,她素日里最是胆小不过的一个人,今日竟然起了一个胆大无比的念头!

牛继祧睡得死猪一般,后半夜才清醒些,仍是有些分不清人,便拉着她一回。也是老天作怪,偏生钱夫人叫老夫人留了一晚,清晨才回,掀帘一看,便见床上□□裸躺着两人!

事情已经,传扬出去,钱夫人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心气哪里能顺!便叫她开了脸,做个侍妾,就放在倒座院的一间小小偏房内。

牛继祧也觉得受了愚弄,又是对钱夫人愧疚,又是恼恨她心思,便也不来见她。

春兰原就是想逃过劫难,果然之后老娘和兄弟不敢提原先的话,也是目的达成了,并不在意牛继祧的冷落,也不在意日子清苦,只是想着不少吃穿,还有一个小丫头子使唤,就这样过下去,就很好了。

可也不只是她命好还是命不好,过了三月,竟开始呕吐不止,大夫来了一查,竟是怀上了!

既已有孕,钱夫人便不能无视,只好将她抬成姨娘,又划了边角上一个三间的小屋子给她。后来生了流帛,见是个庶女,钱夫人心中实在膈应,便也不接过去教养,流帛便一直跟着自己的姨娘住着,两人各占了左右两间屋子,中间一间大的做了饭厅和来往见人用的厅房。

这些流帛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杨姨娘才有如此一说。

果然流帛听了便原形毕露焦急起来,气狠狠道:“你不试一试,怎知道不行!对不起太太,你早先做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对不起太太了!你只管按着我给你的法子去做,不行了再说!”

杨姨娘一时让她吓住了。

流帛见状,忙又滚下泪来,泣声道:“姨娘,你就忍心叫我守寡一辈子么?”说着便伏在她身上大哭起来。

从流帛知事起,杨姨娘便不曾这样跟她亲近过了,当下眼眶也是红了,就咬牙道:“行!为了你,我便是刀山火海也要下去闯一闯!何况,不过是,不过是……”勾引老爷四字叫她咽了下去,又搂着流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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