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嬷嬷有些话想问,是关于自家姑娘和首辅的, 又一时不好开口。她还在犹豫, 陆莳兰已出门了。
御史的编制员额有限, 人不多,御史们时常忙不过来,便让书吏帮忙查账。今日, 陆莳兰要派两组书吏例行查阅两部账目。
陆莳兰便教一名新来的书吏道“你去查账时,要注意看建账是否合章程, 是否有混合建账核算。还要注意款项划转是否合规,有无虚列支出,事由不实, 变相报销违规支出, 或是“二次报销”,明显不合理的开支等。”
“账务处理上,也要看是否及时, 账房条目是否准确, 可有白条入账, 支出摘要不明,报销的手续不齐等情况”
最后道“若发现有不当之处,先摘录回来告知我。”
“是, 御史。”那书吏拿册子飞快记录下来。
交代好对方,聂书云便过来了, 对陆莳兰道“御史,我已经打听到, 毛大人几乎都是去致广银号。”
说起致广银号,京中任谁都对它的名声不陌生。这家银号,资本雄厚,正规诚信,声誉颇佳,背景势力颇深。在本朝银号中居首,是许多勋贵官员和商贾富户,包括各个商埠与外邦商人的首选。
聂书云又道“只是,致广银号是何人创建的,并不清楚。”
这个,陆莳兰却是知道。致广银号霍家创建的,她不晓得霍宁珘在其中是否插手,但现在的实际管理者,应是闲赋在家的霍四爷。
这霍家两兄弟,哥哥捏着致广银号的钱,弟弟把持着国库的钱,根基已经扎进帝国命脉。
她想了想,案情并无新的进展,只有从那刑部曾先标的线索查一查,看看能否成为突破点。陆莳兰便让人给霍宁珩递了个拜帖,想要上门一趟。
若只看霍宁珩的气质,的确更适合与山水流云为伴,徜徉世外。即便知道霍宁珩手握银号,但他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高雅清致。
陆莳兰到的时候,霍宁珩正巧在看她的译卷,与自己的两相结合,互作修正。便命人给陆莳兰上茶,道“陆御史今日竟主动找我,定是有什么事罢。”
陆莳兰道“的确如此,我冒昧上门是想请四爷帮个忙。”
霍宁珩微微一笑“可算找到个机会,让我也为御史做些什么。请讲。”
对上男子的笑容,陆莳兰觉有些难以启齿,但她仍是道“我想查一查在致广银号里,关于几名官员的存款、汇兑以及放贷等情况。当然,如果四爷觉得这样不妥,那便算了。”
霍宁珩看着陆莳兰,沉默片刻,如实道“按理说是不可以,银号对客人的资料皆是保密。但陆御史既已找到我,我便帮陆御史查上一查。不知你是想要查哪几名官员”
在致广银号里来去的银钱流水那样多,霍宁珩自己当然是不会过问到底下个人的细枝末节,甚至银号中有些手续只认票据票号,不记名也不认人,私密性很高。
但致广银号能有如此成就与口碑,除去背景不一般外,却也建立了一套胜过当代其他银号的运作与监管规则,霍宁珩真想要查什么,却也不难。
陆莳兰便说“是我的上峰,都察院敛都御史毛方晋,还有之前遇害的三法司的几名官员。我将他们的名字与生庚都写在这了。”
她说着取出一张纸笺,双手递给霍宁珩。
霍宁珩接过来,目光漫过纸笺,随即唤了人,将纸笺交给对方,命其立即去办。接着才又看向陆莳兰,道“陆御史先在我这边坐坐。他们查清楚,会第一时间送过来。”
陆莳兰没想到霍宁珩能叫人帮她办得这样快,当日就能得到消息,她来之前还以为至少得等两天,毕竟银号里的人指不定排着多少急事要事办,为她查这个却是没有毫利可获。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实在是感激四爷。”
“不必客气。”霍宁珩道“只是陆御史置身在这起案件中,要格外谨慎才是。”
都察院的大都是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损及安全之事,陆莳兰也有些习惯了。道“多谢四爷提醒,我会注意的。”
霍宁珩又道“陆御史若是不介意,可否将你译的这首佛曲,弹奏一遍。”
陆莳兰微微一怔,看看霍宁珩手中的译卷。她本来是找对方帮忙,自然不好推辞。便答“好啊,那我只好在四爷面前献丑一二。四爷莫要嫌弃便好。”
霍宁珩但笑不语,似乎是对她的“献丑”二字颇为不认同。
他倒是没有让陆莳兰用箜篌弹奏,只让对方用了他平素惯用的那张五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