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一,是简风给的十天期限的倒数第二天。
林静之身着米白色针织套裙,黑色的长卷发垂落肩头,雪肤红唇,聘聘婷婷从室外走来,边走边有员工向她打招呼,她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九十年代港星的风韵。
她直径走入纪山荷的办公室,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徒然变色:“你好大的胆子!这种欺上瞒下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末时候,纪山荷和陶白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对林静之汇报了大体情况,当时已到深夜,林静之生生按捺住发火的冲动,而是等到周一一大早跑来纪山荷的办公室,把前一晚的怒火发了出来。
纪山荷一惊,忙从办公位上站起来,急切说道:“没有损失,我们没有损失!不仅没有损失,而且万无一失!”
见林静之脸色凝重,她离开办公位,走到沙发边在林静之旁边坐下,靠近她耳侧,低声说道:“领导,如果股份膨胀几十甚至上百倍,即使你的干股比预期的要少,你会拒绝吗?”
林静之一怔,脑袋里继而转过弯来,凤目微转,向她看去,徐徐吐出一口气,音量极轻,却在十分坚定中带有七分惊喜:“果然是万无一失!”
关于林静之出让百分之四十给简风这件事,纪山荷一丝一毫的把握都没有,而那个所谓的与简风一起开的新公司更是子虚乌有,可即使这样,她却把意向简风建筑事务所的投资半路截了胡。
她剑走偏锋,把握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答应简风给他百分之四十不就可以了?给了他百分之四十,公司不就立刻组建成立了?公司一旦成立,FDA集团就会对新公司做出一个估值,按照估值注入资金,占取一定比例的股份。
那么倒推回来,资金一旦注入,干股市值立刻会膨胀几十倍或者上百倍,林静之赚得比现在多得多,如果她不愿意,岂不是脑子进水?
所以,林静之一定会答应简风的条件,而新公司也一定会成立。看似是在悬崖边行走,一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实则,万无一失。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FDA集团一旦成为新公司的资本方,理所当然就能获得与股份相对应的投票权,再加上太丰集团的股份······简风志在必得的决策主导地位,鹿死谁手,并不好说。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林静之郁气全消,哈哈大笑:“痛快!痛快!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
“千万不能让简风知道FDA集团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投的资!”纪山荷冲她抛了一个“你知我知简风不知”的眼神,嬉皮笑脸接过话。
如果让简风知道他是核心价值,那他又要狮子大张口了,岂会满足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林静之身心俱爽,补上一句:“免得夜长梦多,快点签约才好,仪式以后再说。”
苦苦被他压制,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可表面上还得做出闷闷不乐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去服装市场买衣服,老板叫价五百,你一口砍到两百,老板不乐意,你扭头就走,店老板在你身后一阵疾呼:“亏本,亏本卖给你了!”你欢天喜地回到店里,老板一边哭丧着脸诉说这笔生意亏了多少,一边手脚飞快的把衣服打包好,接过两百块揣进兜里,还不忘叮嘱让你下次再来。
纪山荷今天扮演的就是服装市场的店老板。
烟海市常年干燥不见雨水,这一日却天色晦暗,乌云低垂,天边恍有春雷阵阵,似乎随时都能下一场雨。她身着高级灰色职业裙装,提了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面色沉郁地敲开简风办公室的大门。
简风正在办公室与同事谈工作,他极讨厌谈工作一半时被打扰,听到敲门声就有些不快,正欲斥责,抬眼一见,门边竟是她的脸,怒气立马没了踪影,笑着站起身,迎了过去:“纪总今天怎么有空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他冲身后摆摆手,同事们立即自觉地从办公室里出去了。
纪山荷勉强一笑,天上的乌云仿若被她放在眼睛里,幽幽黯然:“简所给了我一个十天的期限,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算在这最后日子来交差,怎么简所如此风轻云淡?难道又忘了?”
简风请她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端了一杯咖啡,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没想到太丰集团这么快就有了决定,倒是有些意外。”
纪山荷接过咖啡,淡淡饮了一口,轻声笑道:“原来简所耍了一个心眼,特意给了我一个早于你心里预期的期限。”顿了顿,又说道:“简所好手段,逼得林总一个多星期没去单位,我去她公寓找了两三次,她才肯见我。”
这番话被她说得如怒似嗔,柔婉娇脆,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生出几分可爱来。简风笑容顿起:“看来纪总办妥了?”
她歉然道:“能与简所达成合作,实乃可喜可贺之事,本应举行一个签约仪式才显周全,可······林总还郁闷着,我劝她让出百分之四十已经费尽全力,现下实在是劝不动了,等到我们新公司成立之时,想来她气也消得差不多,到时候再到开业典礼上补办一个仪式,简所觉得如何?”
简风低头拨了拨杯中咖啡,再抬起头时就有如释重负之意:“何必在于形式?早点签了约,‘文科建筑’项目就早点启动,对你们对我都是好事。”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惊讶,难道他也担心要得太狠,从而失去合作机会吗?
纪山荷悠悠叹口气,从公文包中拿出合约,端端正正放在简风面前,笑道:“简所签了这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可千万别为难我了!”
她眼睛紧跟着简风,见他干脆利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容淡定地走向办公桌,拿了签字笔,刷刷刷刷,笔尖飞速旋转,随着合同上的空白被他一一填满,她的胸腔也仿佛一点一滴积满了热泪,要将它放肆释放才痛快!
将近一年的努力只为了这几分钟,她百感交集,接过合约的手似有颤抖,看向合约上他的字,苍劲有力,行云流水。说来好笑,和他认识这么久,这才是第二次看到他亲手写的字,第一次······第一次是在去年夏天某回学术会议上,她······爱上他的那一个下午。第一次与第二次相隔如此之久,却都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