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南宁州位于南诏小国的边界处。
大雨倾盆的这几天,城内的排水沟经常发出急躁的奔流声,城门口守卫的军士脱去湿漉漉沉重的盔甲,靠在城墙上望着倾泻的雨水,也懒得检查哪些穿着蓑衣顶着雨水奔走入城的渔民。
城外驻扎着数十万的大唐军士,随时准备南伐。
只是大雨阻挡了节度使的命令,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慵懒懈怠的军士们偶尔会谈论起这位新任的节度使,以及结合上次不利讨论征伐南诏的成功性。
往南是非常热的雨林,年长阅历丰富的军士则会说鲜于节度使不知地理,这一仗很难取胜,就如第一次南伐那样失败告终。
而且数十万大军穿梭在湿润炎热的雨林之中,很可能会水土不服引发各种疾病,别说讨伐,就连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守着南宁州的老将站在城头,迎着暴雨望向在风雨中飘摇的驻营,时不时的发出微弱叹息,究竟是叹息自己不能上阵杀敌,还是可怜军士们即将赴死。
南宁州刺史府中,身材矮小的鲜于仲达在众多将士面前并不高大,商人出身的他知道想要往权力中心爬还需要功绩,而耗费剑南无数的财力物资便是为了博取这一份功名,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极其自私彻头彻尾的商人。
但没有人不是自私的,即使是圣人也不例外。
“大将军,忽逢暴雨,不利行军,不如暂时熄兵止戈,以求他日良机如何”
说话的正是南宁州的老刺史,同时也是南宁州大都尉,曾经是一名叱咤风云的武将,数次在南宁州抵御南诏的侵入,因而擢升为文官,当上了该州的刺史。
“王都尉,此言差已啊,一时暴雨如何能阻挡我军步伐,以求他日良机,粮草何办这应征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吃什么”
坐在鲜于仲达旁边的这位纶巾儒士摇头不止,显然对于这种打退堂鼓的提议很不赞同,而且他和鲜于大将军是一丘之貉,只想建功立业,不顾军士死活,更不在意万骨枯竭。
“嘿,某军师说笑了,要养活这二十万人不难”
王先礼白长眉一弯,笑了起来,似乎对于养活二十万人这件事情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你讲,讲”
鲜于仲达郁闷不耐烦地回应着,天不遂人愿啊,本来想着发兵南诏,一举踏入南诏的都城阳苴咩城,从而上报朝廷,有了这等丰功伟绩,岂不是能赐爵封侯,当上国之重臣,子孙百代无忧啊。
“额以鄙人所见,二十万人可以在南宁州外开垦荒野,种田百万亩,不仅能养活二十万人,就算整个剑南恐怕也能养活吧偏南之地,气候温暖,适宜种植双季水稻”
王先礼笑容满面,从一个武将转变到治理一方之地的刺史,自然少不了沾染文字,读史念经,特别是水利地理方面的东西。
以前当武将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些东西重要,越老越学越发现书中黄金屋的重要性,否则也难为一方父母官了。
“哼,昔日的守疆大将如今成了一个只知垦荒的田舍汉”
某军师儒酸地讽刺着,引得列坐的武将们哈哈嘲笑起来,这王知宾越老越糊涂了。
“诸位听王某一劝如何兵戈不利民生,应当休养生息,造福百姓为先”
王先礼环顾一周,诚恳至极,字字自肺腑发出,希望能得到肯定,毕竟有前车之鉴,已经有十万军士埋骨南诏的异土之上。
鲜于仲达冷眼看着王先礼,觉得这个老东西实在碍眼,叨叨絮絮的一直在阻扰他建功立业,朝着某军师示意一眼,让他去对付这个老家伙。
某军师察觉到鲜于节度使的目光,笑着回应,而后怒视向王先礼。
“你这小人,敢阻扰我等建功立业实在可耻,不配与我等共处一堂,速速离开,莫要扰人清净”
此言一出,不少武将都附和着,认为某军师说得有道理,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上战场立功升官,战争发生得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