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背过身去,半晌不语,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怪道是兄妹,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人。”
羊澄观又惊又喜,道:“姑娘知道舍妹下落!她可还安好?”
那佳人顿了一顿,仍背身回道:“知道又如何?撷锦阁进来容易出来难,小女子不是真神仙,自身尚且由不得自己,哪里顾得上救济他人?公子若要寻人救人,还是另觅能人吧。”
羊澄观仍是继续央求,说道:“善念善行,天必佑之。姑娘救人,焉知不是救己?羊某别无诉求,只求姑娘先带个信,告知她,家人兄长已从京城前来寻她。”
那佳人闻言犹如被定了身,泥塑木雕一般不动不言。羊澄观也不催促,只静静候在一旁。
过了许久,那佳人终于转过身来,轻轻点了个头。
是夜,羊澄观搬了一绣墩,坐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碧纱橱内,贵妃榻上,佳人静静独坐了一晚。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就听楼下叮叮当当铃儿轻响。佳人忽然悠悠站起,款款玉步走到羊澄观面前。
羊澄观立起来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双眼微眯,笑道:“姑娘有何吩咐,洒扫还是叠被,小生恭听指教。”
佳人猛地收了嘴边浅笑,顿住脚步,迟疑许久才轻声说道:“小女子姓葛,名兹芳。”她又顿了一顿,声音放轻几分,说道:“若不告知公子,怕有一日兹芳也会忘了自家名姓。”
“兹芳姑娘”,见她神色哀戚,羊澄观正要出言开解,不想门外铃声已到近前,叩门声哒哒响起,有女子唤道:“仙子,时辰已到。”
兹芳姑娘看了羊澄观一眼,随即转身向门口走去,口中念念有词,羊澄观模模糊糊只听清楚两句:“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等兹芳姑娘随着铃声飘然而去,又有紫衣女子叮叮当当鱼贯而入,撤了昨夜酒菜,重新布上一套杯盘碗碟,又叮叮当当鱼贯而出。
只剩一人上来行个万福礼,娇声道:“公子,早膳已备好。”
羊澄观道了声谢,便落座提筷去吃。那紫衣女子一直在旁侍候,不住地盛粥夹菜。
粥是碧莹莹一碗荷叶冬瓜薏米粥,瞧上去平平无奇,入口倒是清爽甘冽,的确是解酒佳品。小菜也只有两道,一个似是成节藕带浇了芡汁直接端了上来,入口一尝,却是浸透高汤的白玉蕈捆了黑发菜,鲜香滑嫩,余味无穷。
最后是一个莲花盏,里头盛着的米皮白如雪花,薄如蝉翼,裹着满满的鲜果、菌丝和莲藕,酸甜脆生,极是爽快清口。
羊澄观边吃边笑,惹得那紫衣女疑惑道:“公子这般喜笑颜开,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昨日在下得偿所愿,飞英会夺魁,净友宴赏味,还有仙子亲赐福泽,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羊澄观双目流光满溢笑意,看得那紫衣女脸飞红云,不敢答话。
羊澄观又问道:“每月花神宴,胜者难道不都是我这般喜不自胜么?”
“自然都是高兴的,只是有人阴晴不定,笑完了又忽然怒气冲天,说阁主……”紫衣女猛然住了嘴,随即尴尬一笑,转而说道:“公子趁热快些吃吧,阁主今日还要请您游园赏景呢。”
羊澄观也不再戏弄她,三两下吃完,便随她出门,一路回到外苑。
进了安置好的住处,雪盏正坐立不安等在那里,一见羊澄观便一连声追问,是否见着自家主人鱼尺素。
看她双目通红满脸疲倦,想是一夜未眠,羊澄观忙告知昨夜种种见闻,只隐去那牡丹仙子妖魅惑人一节不谈。听说牡丹仙子愿带信给主人,雪盏这才稍稍安心,坐下喝茶吃了口点心。
羊澄观刚洗漱停当,新换了一身竹青凉衫,就听铃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推门一看,果然又是几名紫衣女子列队前来,请他赴约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