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何如妾。
羊澄观站在船头,长身玉立清风满袖,心中暗暗诧异,却未发一言。
独木舟驶过曲水,行过拱桥,才停靠在船坞边。撑篙女子俏声言道:“公子请上岸。”
待羊澄观抬脚上了岸,她篙竿一撑,又驶离了岸边。
羊澄观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一阵铃声叮当,回头一看,一队紫衣女子翩翩而来,个个身上别着铃铛。
为首的那个,先躬身行个万福礼,才笑道:“公子请,仙子与阁主候您多时了。”
羊澄观恭敬回礼道:“有劳姑娘引路。”
前面紫衣女子叮叮当当铃儿轻响,羊澄观跟在后面,一路穿杨过柳,行过无数奇花异木。直到一处巍峨楼馆前,众女子才停住脚步,雁翅般分列两边,齐声道:“京城丰乐楼,羊澄观羊公子到。”
见大门敞开,羊澄观抱拳道了声谢,便昂首阔步走进馆内。
“羊公子,久仰久仰”,羊澄观刚一进门,就见一文士起身相迎。看他头戴逍遥巾,身着襕衫,想来便是那披芳连家的连海平。
羊澄观故作不知,施了一礼,恭敬道:“羊某不才,见过阁主。”
连海平哈哈一笑,道:“羊公子莫要客气,在下连海平,京城出身,家中做些贩卖花木的营生,早就久仰公子大名。”
羊澄观假意惊道:“莫非是阁主出自披芳连家?”
连海平微微颔首,又道:“连某前些年离了京城,虽未曾回去过却不敢放下京中情势。听说今年上元节,羊公子玉觞擂上君子有酒一战,险中获胜,连某听人转述也觉得惊心动魄。羊公子惊才绝艳,真乃少年英雄。自此,连某便一直想结交羊公子,本想回京城时去登门拜访,哪里晓得公子竟先到我这撷锦阁了。”
羊澄观闻言也是爽朗一笑,回道:“承蒙连兄夸奖,撷锦阁花神群芳宴神乎其神,羊某早有耳闻,在下些微手艺比起来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哪里值得连兄赞誉。”
连海平也笑道:“羊公子不但年轻有为气宇非凡,难得还如此谦逊,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羊澄观依旧自谦道:“澄观不过灶前一庖厨,如蒙连兄不弃,叫我得偿夙愿,一品群芳宴美味,澄观必定感激不尽。”
连海平又是一阵大笑,回道:“自然,自然,澄观兄弟楼上请,今日净友宴早已备齐,只恭候澄观兄弟大驾光临了。”
二人说笑着上了楼,只见楼上帷幔轻垂,好似香罗叠雪含风轻荡,隐隐映出一佳人倩影。待走近一看,那佳人银条衫细葛衣,面如中秋明月,眼如流波水杏,当真是雍容娴雅,身姿端丽。
羊澄观忽然笑道:“若澄观举止失当,不配享用净友宴,连兄直言不讳就是,何必作假诓我?”
连海平不解道:“澄观兄弟何出此言?”
羊澄观道:“这位佳人丰韵娉婷,虽是仙姿玉貌,却与那莲花仙子相去十万八千里。总不该是撷锦阁的荷花都长出了雍容富贵相吧?”
“澄观兄弟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果然一语中的,这位的确是撷锦阁牡丹仙子。”连海平深叹一声,一脸为难道:“莲花仙子近日抱恙在身,至今不能现身赐福,所以才请百花之王代为履责。”
见羊澄观神情忽而落寞,连海平又忙道:“澄观兄弟放心,净友宴六凉六热诸般菜式,皆与往年无异。”
羊澄观沮丧道:“飞英会胜者,不是能见当值仙子真容,得赐福泽么?看来羊某福缘浅薄,错失机遇了。”
连海平轻拍他肩膀,劝道:“澄观兄弟无须灰心丧气,若是不嫌弃撷锦阁,你大可多住些日子。莲花花期还未过,待莲花仙子病愈,说不定澄观兄弟还有缘与她相见。”
看羊澄观脸上现出讶异神色,连海平得意一笑,向他点点头,又言道:“澄观兄弟慢慢享用,愚兄暂且告退,待飨宴赐福礼成,你我明日再叙旧话。”
言罢,他瞧了眼那佳人,便起身走了。
等连海平身影消失,楼上顿时一片寂静,那佳人仍一动不动安坐榻上,只余帷幔轻荡,传来阵阵幽香。
羊澄观按捺下心中狐疑,整整衣襟,向那佳人施礼道:“今日得见百花之王真容,不才羊澄观感激涕零,这厢有礼了。”
那华艳佳人此刻才款款站起,低身回礼道:“公子客气了,宴席已备好,请入座品赏。”
羊澄观又行一礼,随她走进偏厅内,只见里头桌案上已摆好了菜肴。凉菜拿圆碟盛装,拼成个粗莲蓬,热菜作个花瓣形,似是莲瓣半卷半舒。整个桌案犹如施了仙法,竟飘飘渺渺荡出朦胧水雾来。
“果然是仙子下凡司庖厨,才有如此仙品”,羊澄观目光灼灼,看向佳人,笑道,“羊某三生有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小注:文中引用的两首诗歌,都叫《采莲曲》,第一首是南朝梁吴均做的乐府诗,第二首是王昌龄写的《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