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芝呲了呲牙,侧身退了一步卸了肩膀上的力, 反手一掌重重拍到来人背上, 直拍得对方闷哼一声, 他才大笑一声抱拳一礼,叫了一声“四哥”。
来人正是王妃所出的四皇子, 现封了庆王的贺榆。
贺榆似是没想到贺芝如今手下的力道也如此之大, 僵着脸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依旧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拿捏着力气揽过贺芝的肩, 挑眉问道:“咱们兄弟也有几个月不曾好好坐下吃一杯,今日我做东, 如何?”
贺芝也同他一般挑了挑眉, 晓得贺榆这一回明白了轻重, 不再仗着武艺出众胡乱拍打, 便恭敬不如从命, 笑眯眯顺着贺榆的力道往里走。
进去之后贺芝才发觉贺榆今儿挑中的雅间就在他与林斓那一间楼上。只扫了一眼几扇大开的雕花木窗, 贺芝就明白了贺榆为何能在门口截了他下来。
无他故, 隔墙有耳。
虽说他与林斓说话时顾忌着曲苑内人多眼杂, 多半时候都压低了声音,也就是最初驳了庆国公府女眷时高声说了几句话容易被人听去,并没有什么要紧, 可贺芝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厌烦。
后头七□□三位皇子生得晚,立朝之前出生的诸位皇子里, 数贺芝年纪最小。即便他也算早慧, 可这实打实差了几岁, 兄弟几人又都是顽皮淘气的性子,贺芝懵懂之际难免吃了不少亏,对上头五个哥哥的脾性也吃得极透。
大哥贺康身子骨不好,一年难得出几次屋门,看谁都是阴恻恻的模样;老二贺清屏鼻孔长在脑门上,眼睛顶在天上,整天装着副大兄的款儿带着谢家几条狗挑事训斥人欺负兄弟,说不过就让人动手,又独又没种偏还自视甚高;三哥贺朱心眼不多,不欺负人也不肯受气,真惹急了他扑上来就是一顿老拳,横竖有陈皇后盯着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至于四哥贺榆,倒真是个一言难尽的人物。说他坏,他从不像贺清屏那样拿眼角斜人,也不会捏着屁大点事耸人听闻告黑状、使阴招、堵人围殴,对兄弟也都是一视同仁,礼数周全。
可说他好,贺清屏欺负人,贺康借着体弱告人刁状之时,即使他尽知来龙去脉,也从不见他仗义直言一回,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比完完全全置身事外还叫人不痛快。
且贺芝小时候生得秀气,拳脚功夫学得也慢,待兄弟最温和的贺榆同他打招呼时,便很爱用大力道拍得贺芝踉踉跄跄,有时候贺芝脸色都变了,他还在旁哈哈大笑。
贺芝性子倔强,最初发奋习武也有那么点想让贺榆也尝尝个中滋味的意思,后来心智开了些,又觉幼稚无聊,只在贺榆下手过重时原样奉还过几次。这事儿说来也就芝麻绿豆大小,说与旁人听都觉浪费唇舌,贺芝也从未与人提过。
他原以为贺榆不过是手上欠,却没想到他为人也欠了点儿修养礼数。
贺芝盯着大开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儿,贺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贺榆面上倒是依旧坦然得很,直接大方认了下来:“我昨儿让人定的雅间来听曲,不想来了之后听着下头说话提及林相,听着似是林姑娘到了,就猜着八成能遇见你,特意等了你一会儿。”
贺榆五官身型都择了显德帝与王妃的长处长,生得仪表堂堂,大方伸手请贺芝落座时亦是霁月光风:“你与弟妹说了什么我倒不曾听见,只最初杨家姑娘说话时声调高了些,我那时正临窗小酌,略听了几句。”
非请而听他人言非君子所为,不过贺榆说得坦荡,人来人往之处偶尔听得一言半语也属寻常,贺芝便顺势和缓了脸色,饮酒一杯以自罚。
贺榆也不怪贺芝先前面色不佳,哈哈笑了一回,陪饮一杯便揭过了此事。兄弟二人聊着京中趣事吃了一会儿酒菜,等湖心高歌的歌姬换了一人,贺榆才状似随意打趣了贺芝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