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火烧一样的浓烈,透过窗棂照在裴琼身上。裴琼粉白的小脸被照得一片酡红,仿佛睡得醉了一般。
裴琼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她睡得太久,有点睡懵了,一身骨头都酥酥软软,躺在贵妃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流苏和紫云不在,外面那些个小丫头都不敢来叫醒裴琼,居然就让她一觉睡到了现在。
裴琼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喊人进来。
几个小丫头听见传唤,忙进来伺候。
裴琼懒懒的,不想起床,也不想动,只披了件袄子,依旧半躺在贵妃榻上。
她睡得久了,此刻没什么胃口,小丫头给她喂山药百合羹,她嫌奶味太重,显得有点腻,只喝了两勺就不喝了。。
此时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裴琼不觉得饿,让丫头们晚些摆饭。她自己坐在贵妃榻上,拥着被子看话本儿。
裴琼手上是那本《槐花恨》。上次阿芷姐姐来过之后,这本书她就一直放着没看。今日有兴致,她接着上次没看完的地方看起来。
书里恰好写到,槐花精为了救村民,耗费了许多法力,支持不住,在在众人面前暴露了原形——她的一只手变作了树枝。
村落里的人十分惊恐,去寺庙请来了大和尚。大和尚施法捉住了槐花精,一群把她捆在火架上,要把她烧死。
裴琼看得屏住了呼吸。
怎么能烧死槐花精呢,她救过全村人的性命,难道他们一点也不感恩吗?
可后面的故事更让裴琼生气。整个村落,从老到幼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槐花精说话,连槐花精的丈夫也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槐花精被和尚用法绳捆在火架上,她悲怒交加,发起狂来,抽出自己的贴身宝剑,斩断了和尚的束缚。
此时的槐花精已经神志不清,见人便砍。大和尚趁她意识混沌之时,再次拿着法器捉她。就在大和尚即将捉到她时,忽然之间,槐花精身上的宝剑金光闪烁,逼退了大和尚,护着她逃走了。
书里还对这把宝剑有一番注释,说这宝剑只一尺多长,但通体纯金。每一个树妖来到人间后,均会佩一把这样的金剑,来躲过和尚的追捕。
裴琼看得一愣一愣的。阿恒哥哥怎么没有一把金剑防身?她从未见阿恒哥哥佩剑,难道真如阿芷姐姐所说,其实阿恒哥哥并不是妖怪?
不对,不对。
阿恒哥哥不是妖怪,怎么能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神通广大呢。或许是这本书写错了。
裴琼想了半天,还是有些担心。她想,不管书里写的是真是假,以防万一,她不如送阿恒哥哥一把金剑好了。
反正她冬至准备给阿恒哥哥送礼物,送一样也是送,送两样也是送,不如多送几样。
裴琼打定主意,预备再送阿恒哥哥一把金剑。
可她的库房金饰虽多,却没有剑这样锋利的东西,她又盘算着让紫云去金铺子锻造一把。
不过阿恒哥哥法力这样高强,一般的金剑恐怕保护不了他。裴琼记得自己屋里有一本介绍十大名剑的书,或许可以照着名剑的外形锻造一把金剑。
裴琼想着,就要起来去找书,边上伺候着的小丫头见状,忙着帮她穿好衣服。
裴琼看书向来不用心,此时连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书名里有一个剑字。
她在自己书柜下面的几层没找到,找了小丫头搬了大梯子来,要爬到书柜上层去找。
宝芙院门口,紫云拿着打好的金片回来。
她见宝芙院里面十分安静,一点也不像姑娘平日里的作风,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拿着金片进了姑娘屋里。
紫云一进去,就看见姑娘侧身坐在高高的梯子上,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还拿着本书看。她的裙摆散落下来,一双玉足还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好不悠闲。
梯子下面围了一圈的小丫头,个个拿手扶着梯子,一脸紧张,想劝又不敢劝。
小丫头们见紫云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个个暗暗朝紫云使眼色,要她快劝劝姑娘。
这画面,紫云看着十分惊险,她生怕姑娘晃着晃着,勾到了裙摆摔落下来。
但裴琼看得认真,紫云也不敢突然出声,怕把姑娘吓着,她一个不慎真的摔下来了。
紫云轻声唤了几句:“姑娘,姑娘。”
裴琼原本是在找那本剑谱,可是书柜里有几本书很有趣,她就坐在上面看起来了。
被紫云一打岔,裴琼想起要找剑谱的事,把眼睛从书上抬起来,笑道:“你来的正好,她们不识字,你快来帮我找一本书。”
小姑娘半张脸都埋在书本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紫云,笑得十分甜。
紫云被她的笑煞住了,一时间连劝她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
裴琼想起要找剑谱,就把刚刚看了几页的那本书放到一边,又在梯子上站起来,到处翻找。
她在梯子上动来动去,觉得自己很是灵活,下面的一干人都看得心惊胆战的。
紫云好说歹说,连哄带骗,等裴琼在上面找累了,才将她哄了下来。
忙活了半天也没找到书,裴琼坐在椅子上,不仅累还渴。她想着,还是遣人去书局重新买一本好了。
紫云端了热茶来给裴琼,见她安稳地在椅子上坐好了,才把自己刚刚在金铺里打好的金片取出来给她看。
裴琼双手捧着茶杯,一口把整杯茶都喝到了嘴里,再鼓着两颊一点点咽下去。她边咽茶,边滴流着眼珠子看紫云手里的金片。
喝个茶也没正经。
紫云生怕她呛着了,待她把茶都咽下去了才开口。
“姑娘瞧瞧,这金片做的如何,同您想要的是不是一样?”
裴琼接过紫云手里锻造得薄薄的金片,确实和她画得相差无几,她看着这片金片,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可以出去玩的日子。
把玩了一会儿金片,裴琼问紫云:“我那块黄玉呢,也做好了吗?”
锻造一片金片,只要多多给地给那工匠银钱,一个下午就可以赶着做出来了。可是雕琢一块玉,还是最珍稀的黄玉,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紫云笑道:“丰大师傅说了,黄玉没这么容易雕琢,让我过几日再去取。”
反正离冬至还有好些时候呢,裴琼不急。她点点头,只是嘱咐紫云别忘了去取。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外面星光漫天,紫云哄着姑娘把晚饭用了。
用完晚饭,裴琼在紫云的帮助下,把那金片仔细地缝到了抹额上,又往抹额上缝了一圈的狐狸毛。
经过娘亲的指点之后的抹额果然十分好看,虽然手艺一般,但胜在心思别致。裴琼看着这抹额,恨不得马上去正院给娘亲看,好叫她明日可以出去玩。
她看着抹额正喜欢呢,外面忽然热闹起来。不多时,流苏就进来了。
裴琼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好容易回家一趟,明天早上再回来也来得及。”
流苏摇摇头,道:“我那小侄子睡了一天,我回去这么些时候,都没见他睁开过眼睛,实在没意思。我娘又怕我耽误伺候您,催着我回来。”
流苏生性活泼,话也多,又同裴琼讲起了自己今日回家听到的许多趣事。
紫云在一边给裴琼做袜子,裴琼和流苏两人就凑在一起,小动物似的咕咕哝哝,说笑个没完。
流苏说完自己回家遇到的几件趣事,又说起她亲眼看见敏荣郡主在隆兴客栈大闹了一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