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般想着, 可大约火气都在军营里顺着那顿鞭子抽干净了的缘故, 凤离梧觉得跟这样的女子, 生不起来气。
望着这满脸堆笑, 小心奉承的, 又跟方才在高台上眉眼飞扬高谈阔论的少年有些对不上。
凤离梧一时也不说话, 便这般看着姜秀润。
姜秀润也是有些心虚,没想到自己方才教训那子瑜的情形竟然被凤离梧看在眼中,也不自知殿下可否觉得自己心眼太小, 不堪大用。
是以当凤离梧转身离开时,她亦步亦趋跟在了身后。
待回了太子府, 又殷勤地在书房伺候着。太子写字, 她便在一旁磨墨服侍。
只是书房安静了好一会,她磨墨时难免走神, 眼睛望向窗外,不会瞳光便凝结了
凤离梧慢慢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往窗外望, 除了下午时斜射的慵懒阳光, 并无其他。
于是突然发声道“君与秦诏私交很好吗”
姜秀润其实是困了, 下午那场辩论实在是耗费心神。
人实在是不能惫懒懈怠的。
想前世里,她正在浣衣局洗衣,整日不得清闲。
可是今世到了洛安城, 没几天的功夫就入了太子府, 虽则号称是幕僚, 但凤离梧平日不甚用人, 她一早便养成了下午睡上一觉的习惯。
是以当初入书院时,每每下午自修时,她便上下眼皮打战,想要囫囵上一觉。幸而沐风先生不管自修时学子的日常,她带着浅儿躲在书院的小书房里,也能香甜地睡上一觉。
这毛病今日又犯了,到了点儿,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虽是坐着,却困极了。
当太子突然发声,她虽睁眼,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回望凤离梧。
那迷离的眼神真是说不出的逗人喜爱。
凤离梧没忍住,一伸手,将她拉扯入怀,脸儿慢慢凑近。
当凤离梧那张俊美的脸儿越挨越近时,姜秀润的困顿也彻底被吓醒了,只一伸手抵住了他的下巴,结巴道“殿殿下想要作甚”
凤离梧不动声色道“君还没有回孤的话呢秦将军为何与你这般的要好”
姜秀润一听太子提起秦诏,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疑心今日太子见了秦诏,那厮又在太子的面前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可若秦诏道出了实情,凤离梧方才在书院时怎么会那么平静倒也不像是压抑着怒火刻意强装出来的啊
于是便抢先辩解道“在下哪里跟秦诏要好烦也烦死他了,便是不见才最好”
凤离梧长睫微闪,冷声道“是吗可观秦将军的情形倒像是跟你好着呢今日几次问起君,担忧你在太子府吃穿不好”
姜秀润其实也纳闷,这秦诏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前世今生都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于是便闷闷道“在下实在跟他不熟,也从未与他深谈,何来的要好他坏倒是真的太子是否被秦将军带歪了,对在下起了轻鄙之心”
凤离梧看着姜秀润气得脸颊绯红的模样,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并非被他带坏的。倒是因为君招惹了孤的缘故,总想亲你”
大齐的太子殿下说话总是一本正经的,那张肖似女人的明艳脸孔摆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说着想要亲吻人的话。
这种诡异总是让人不适地眨眼,疑心自己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姜秀润也是如此,只微张着嘴,纳闷殿下在胡说八道什么的时候,他的唇附着了过来,却并非深入搅动,含住了她的嘴唇,倒像个顽皮的孩童一般跟她嘴唇相贴
姜秀润深切知道,这是将自己和兄长性命尽捏在手的大齐储君,可是他为何要三番五次的轻薄自己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被轻薄的气愤已经被一丝丝恐惧缠绕,她只能推开他,低低试探道“殿下这么待我可是觉得我像女子”
凤离梧顿了顿,反问“君觉得自己像女子吗”
姜秀润不敢抬头看凤离梧的表情,只半低着头道“在下只庆幸自己不必是女子若是女子,在下便是父王呈送出去的一道餐肉,味道甘美也许会让人食指大动,可是待吃得怠足时,再美味的肉糜也失了它动人之处,等到年老色衰,便是肉冷失味时,再无人肯顾,这样的一生,岂不是想想都可怕”
凤离梧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却意外发现下午时,还在高台上高谈阔论嚣张跋扈的翩翩少年郎,此时却是泪意盈满眼眶。
那透着灵气的眼眸浸在水汽中,可见是真是怕极了,似待宰的羔羊一般绵软无力,竟然是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凤离梧一向冷硬极了的心,不知不觉中抽动了一下,原本想要剥掉她的衣衫,再狠狠羞辱责问她的心思早就没了踪影。
他用指尖轻轻揩拭了她轻滑下来的一滴泪,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观你不像女子,倒像个孩童,说哭便哭,要不要孤给你请个奶娘”
姜秀润细看太子的神色,真的不像是看穿了什么,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