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去哪里。
虽然她没钱, 但也不想委屈自己。
她坐在公交车上, 摇摇晃晃,当公交车经过西站的时候,她忽然想起,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 没有身份证,还买不了票。
那天催苏父赶紧帮她把身份证办了, 苏父说年底太忙没时间,等稍微空了点再给她去办。
不知不觉公交车就慢慢悠悠开走了,出了隧道, 往市中心走。
这个城市于她,熟悉又陌生。
她也不知道具体到了哪儿,看到路边有一家网吧, 就下了, 进去要了台电脑,坐下搜兼职。
严格来说未成年没有身份证是不能上网的, 但网吧有大量的成人身份证号码可以提供给这些未成年人用,倒也很轻易的就给了她电脑。
她想想她会什么呢?大概打架还算个好手?便在搜索栏里直接搜了‘保镖’,下面出现的是‘没有符合条件的信息, 请查看其它’,也就是说,没有一个要找保镖的,最多是找保安, 还要全职。
这一个月她倒可以全职,后面就难办了。
又找其它兼职。
在兼职区域,有个日结专区,点开看,里面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需要在家用电脑工作的网络营销推广人员,她一没电脑,二没智能手机,可以直接PASS;第二类,是各种夜班服务员、发传单和跑腿员之类,但都是不包食宿的,基本在一百元到一百二十元每天。
第三类则是各类模特。
某宝某猫的试衣模特、平面模特、微胖模特、局部模特、婚纱模特、产品模特等等,按时薪算,一百八十块钱一个小时。
苏星辰找了离这里还算近的试衣模特和婚纱模特,打了电话过去,说随时可以去面试,她查了下公交路线,又摇摇晃晃的坐了快一个小时的车去面试试衣模特。
H市作为Z省省会,说大和京城、海市比起来不算大,说小比起大部分城市来说真不算小了,交通问题尤其严重,坐个公交车,随随便便一个小时起步。
面试试衣模特的地方,居然不在市里,而在一个看上去很偏僻的类似郊区小镇的地方,周围不知道是在修建什么东西,路上灰尘很重,非常吵闹。
路上也没什么人,放眼望去,周围十分冷清。
循着地址,一路找到一个大约五六层楼高的旧楼,沿着灰暗的楼梯上去,才看到一个工作室。
工作室外面灰扑扑的,里面倒像个正常的公司,首先是进门就有个吧台,大概是前台,作者个三十来岁的瘦子,前台后面的背景墙上,雷顿科技有限公司,再往里面就是几扇门。
前台的瘦子正在玩手机,见她进来,眼睛一亮,热情的上前道:“你是刚刚打电话来面试试衣模特的吧?”
苏星辰在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就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外面接待的地方非常小,大概也就十来个平米,一个木制的吧台,一张沙发,沙发旁边放着一盆发财树。
精瘦男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记得你刚才打电话来说是面试女装试衣模特?”
“嗯。”
精瘦男子没再多说什么,笑着将她往里面引:“来,先进来量一下三围。”然后朝里面喊了一声,“刘三!给这位姑娘……是姑娘吧?量下三围!”
他打开旁边的门,示意她进去。
苏星辰看了他一眼,眸光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地方,举步进去。
进去后,那男子就把房门关上了,苏星辰只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是个大约二十个平米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两个塑料模特,和一张桌子,桌上有剪刀、皮尺之类的东西。
一个中年男子在里面,看她进来,什么都没说,拿着皮尺就过来,“外套脱了,手举起来。”
那精瘦男子就站在门口,靠着门站着。
苏星辰缓缓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将外面的黑色羽绒服脱下,两人目光在她不算雄伟但也有明显起伏的胸部流连了一下,相互对视看了一眼,又说了声:“毛衣也脱了。”
苏星辰将还拿在手里的羽绒服又重新穿在身上,之前一直靠在门上的精瘦男子手里不知何时拿出把刀,在手里把玩着:“小姑娘,我劝你听话一点,把毛衣脱了,量个三围而已,你说是吗?”
片刻后,望着倒在地上,肋骨断了好几根的两个人,苏星辰淡然的收起脚,拿出手机,报警。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下午一点了,苏星辰又赶往另外一个婚纱模特那里面试。
人家一听她说是来面试婚纱模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我们要招的是婚纱模特,不是新郎模特啊。”
苏星辰:“……新郎模特也可以。”
人家毫不留情的说:“新郎模特……你这身高也不够啊。”
苏星辰:“……”
两个地方面试完,天都黑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点东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南湖边的椅子上坐着。
南湖可能周围环山,又是自古以来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此处的灵气居然比外国语高中要浓郁,今天难得的好天气,没有下雨,苏星辰便找到一个没人坐的长椅,坐下打坐。
程慷尧在家已经待了一天,拿着手机,打了几行字,又删去,找到那个电话,又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吧,又忍不住一会儿看下手机,一会儿看下手机,有没有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个信息,激动死了,一看,是卷毛喊他出去玩的微信。
他连回都懒得回,仰面躺在床上。
一直等到天黑,那个没良心的都没给他发过一个短信,他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拿了手机发信息给她:“在哪?”
她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回了句:“南湖边。”
“大冷天的你去南湖边干嘛?”信息发过来不到两秒钟,又来了句:“等我。”
不到一个小时,程慷尧就一路跑着,喘息着,到了苏星辰所在长椅身后的二十米的位置,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息,想要平复完呼吸,再走过去。
坐在长椅上的人像是已经提前知道他来了,微微回头,朝他展颜一笑。
远处灯火通明的灯塔倒影在南湖的水面上,洒下一片橙色光影,周围是宛如一条长炼的灯带,万家灯火,都不及她脸上笑容璀璨夺目。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她却只是很随意的举起手和他打了声招呼:“来了。”
“嗯,来了。”他还是穿着和她同款式的黑色羽绒大衣,脖子上系着长长的墨绿色围巾,绿色的头发,身材修长,眉目英挺,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桀骜少年。
他走到她身边,直接往她旁边一坐,一双大长腿微微前身,身体靠在长椅椅背上,双手背在脑后,看着面前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因她不是坐在边上,而是坐在靠中间的位置,他坐下来,直接紧紧贴着她,挤着坐的,即使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仿佛能够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软的热量。
一丝红晕缓缓爬上他的脸颊,映的他的双眸也仿佛沁了水一般明亮。
苏星辰原本在打坐的,被他挤得放下腿,往旁边挪了点,看着他的侧脸:“你笑什么?”
两人本就离的近,她这样转过脸,呼出的热气更是轻柔的挠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也转过头看她:“我笑你傻,大晚上一个人跑这里吹冷风。”
她脖子上还系着他送给她的橙红色围巾,围巾一圈一圈,将她莹白的脸围绕在其中,越发衬的她面若白玉。
两人就跟傻子一样在南湖边吹着冷风,一直吹到了八点钟。
八点多苏父回家的时候,依然没看到苏星辰回来,阳台上依然一副清冷景象,衣柜里还是那两件小的不能穿的衣服,榻榻米上连床被子都没有,依然是空的。
他望着榻榻米突然想到,苏星辰的盖被被带到学校去了,她回来还得重新给她拿两床被子铺一下。
他将苏星辰原本睡的那一米宽的棉花被放在榻榻米上,这个榻榻米是一米二宽的,被子有些窄了,好在被单够大,可以遮盖住,将垫背放在中间,倒也不碍什么。
现在临时找垫被还真不方便,苏父只想明天出去给她买一床了,倒是上面的被子,柜子里有几床蚕丝被,都是苏母特意去蚕丝被厂定制的,倒是定制的时候,说是以后给苏星悦陪嫁,给苏星阳结婚用。
这其实都是老一辈思想了,他们年轻时流行陪嫁被子之类,那蚕丝被买回来,早已给苏星阳和苏星悦盖上了。
苏父拿蚕丝被,苏母坐在床上看电视,看到抬眉问了一句:“你拿被子去哪儿?”
“辰辰放假了,她那阳台上没暖气没空调,晚上冷,我给她拿床被子去。”
“那是我给悦悦买的,你不是给她买了暖风机了吗?”苏母皱了皱眉,“旁边那不是被子吗?拿那个吧。”
苏父看了眼,那还是他们十年前买的羊毛被,外面被套都发黄了。
他不想和苏母吵,找了个半新不旧的被套,将被子套起来,放到阳台上的榻榻米上,怕她晚上冷,又找了个厚毛毯放在旁边。
看时间都八点半了,她还没回来,便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来。
苏星辰坐在湖边,望着湖面,“我晚上不回来了。”
“不回来?”苏父眉头紧锁:“学校都放假了,你不回来去哪儿?”
苏星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外面找了个寒假工,寒假在外面打工。”
“你寒假要在外面打工?”听到苏星辰电话的程慷尧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打什么工?”
苏星辰挂了电话,唇角轻轻一扬:“不知道啊,还在找,今天去面试了两个模特,一个试衣模特,一个婚纱模特。”她转过头,“结果,试衣模特是个骗局,婚纱模特……人家说找的是婚纱模特,不是新郎。”
她摸了摸下巴,神情有些疑惑,“我很像新郎吗?”
这三个月她长的特别快,现在身高都超过一米六八,快一米六九了,瘦长瘦长的,原本剪短的寸头也长长了一些,乌黑柔软的短发细碎的散落在头上,看着别有一番颓废的帅感。
她气质并不柔和,又长了一双斜飞的眼睛,看着就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确实不太像个柔软娇美的姑娘。
姑娘也没她那么狠,直接出手就弄断了人家三根肋骨一只腿。
苏星辰走后,那两个匪徒也被控制了起来,忙碌了一天的警察们回到警察局:“检查结果出来了,粉碎性骨折,以后就算接上了,这条腿也废了。”
正在抽烟的警官倒吸一口凉气,被呛的一阵咳嗽,一边咳一边说:“人家也是正当防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人都吓懵了,出手狠了点也能理解。”说着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掉,打开手上的资料:“都问出来了?”
“是,团伙作案,已经不是一个省市了,利用年轻女性想要当明星的心理,将她们骗来这里加以控制,选择的地点一般也都是这样人迹罕至,偏远的郊区,找的大多数都是外地或者乡下来城里的务工人员。”这样的人在城市里暂时失联,都不会有人报警,其家人也只以为她们怎么了。
“这群人渣。”
另一警察道:“这小姑娘幸亏是练过的,不然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两人也算恶有恶报。”
原来,那两个人竟是一个团伙作案,这已经不是他们作案的第一起,他们专门在发布这类信息,寻找那些想要当明星当模特的小姑娘下手,找那种外地的小姑娘,人失踪了都不知道的,被控制起来卖~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