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摇头:"一点也不冷。"
"紧张吗?"
她依然摇头:"我准备充分,一点也不紧张。"
周牧野摸了摸她的头:"我会等你出来,好好考试。"
不远处打铃了,考场的老师开始组织人进考场,周牧野握紧了她的手:"加油。"
苏桃笑着跟他摆手:"等我出来。"
她随着高考大军一起进了考场,周牧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学校对面有一个文具店,他穿过马路进了文具店。
考场内,巧的是,苏桃和苏果就在一个考场,是的,苏果也参加了高考,谁能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搏一下人生呢?
苏桃坐在北边靠窗的第一个,苏果则坐在南边门边的倒数第一个,遥遥一看,苏桃表情认真,拿到试卷正反面翻看了一下,就开始认真答题了。
而苏果……
苏果根本不知道会恢复高考,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都是混日子,从十月份得知要高考,到现在的十二月份,一共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她这种人,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复习功课。
她爸妈的意思是让她认真复习一年,明年再考。
她一听苏桃要报名,又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她就害怕明年再有什么变故,万一到时候不接受已经高中毕业的人参加高考,她不是就白白错失了这好机会吗?
不能输给苏桃,仿佛成了她人生中唯一要追求的事情。
试卷上的内容认识她,可她却不认识这上面的内容。
考场里的人,有的镇定自若,有的抓耳挠腮,苏桃是前者,苏果则是后者。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试题很少,很快就写到了作文,难忘的一天。
她结合了当下的政治环境,写了总理逝世的那一天,却也没有刻意煽情,只写了村里村民们得知这个噩耗之后的种种反应,从细微处切入,最后结局升华感情,畅想美好的未来,是一篇很标准的样本作文。
语文之后,则是数学,苏桃在这一年当中,对数学花了很多精力,加上良师辅导,如有神助,她拿着钢笔刷刷刷地在试卷上写着。
而后面的苏果,如果说语文还能瞎掰扯,那数学她真的是犹如看天书一般,难以下笔,一抬头,苏桃写得飞快,刺激到了她,她只能开始连蒙带猜地下笔。
两个小时之后,苏桃已经反复检查了三四遍,结束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她不急不躁地瞪其他人都交了试卷,也目睹了苏果上交了试卷,最后才把自己的卷子交了上去。
苏果先出的学校,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站着的高大男人,他站在那里,像白杨一样挺直,过往的行人总是会不经意地朝他投去一瞥,因为他是那样的惹眼。
苏果心里头不是滋味,自从夏天在周牧野家说那话被胡先进听见之后,胡先进冷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她左右讨好着,百般保证着,操消除了胡先进的芥蒂。
胡先进现在也进了革委会从基层干部当起来,今儿他下乡考察去了,她想让胡先进开车送她来学校参加高考的,胡先进只让她不要胡闹。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又被苏桃给比下去了。
苏桃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她姐那犹豫的步子,再一抬眼,看到她家男人的视线全部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笑了笑,跑上前去,故意在苏果跟前和周牧野亲昵……
"等我等久了吧?怎么不找个避风的地方,这里多冷啊。"
"不冷,我不怕冷。"
苏桃摸了摸他的手:"还说不冷,手都是冰的。"
苏果白了他们一眼,然后上了一旁的公交汽车,做给谁看,这么多人呢,一点不注意形象。
苏桃看着公交车远去,得意地哼了一声,周牧野极喜欢苏桃那小得意的表情,又骄傲又可爱。
他拉着她往街边的一家面店走去:"下午还要考试,中午就在这儿吃一点,嗯?"
"嗯,好。"
苏桃报的是理科,所以下午考的是物理化学,隔天再考一门政治,整个高考就都结束了。
她本来拖后腿的是数学和物理,可有了周牧野系统又详尽的辅导之后,这两门功课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下午的考试,依旧很轻松。
考完之后,是五点半,外面天都黑了,周牧野看着从考场里跑出来,脸上笑意盈盈的人,知道她考得不错,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下来了。
他给她戴好小红帽,夜色掩护下,大着胆子拉着她的手去了站台等车。
车子到她家附近的时候,苏桃却没有下车,周牧野奇怪地看她:"不回家住吗?"
毕竟明天还有一门政治要考呢。
"再过两站,去一趟我二叔家,我有点事要跟二叔说。"
"哦好。"
又过了两盏,售票员报了站名,苏桃拉着周牧野下了车。
苏钟武看到苏桃,是担心的,晚饭的时候止不住愁眉苦脸的:"你这妮子,因为你爸妈,仓促嫁人了,这一年时间里,也没好好的,正经地上过课,这么贸然参加高考,你行不行啊?"
苏桃拍了拍一旁周牧野的肩膀:"我们家的老师,可比咱东台县的任何一个老师,都更思路清晰,他能用最浅显的道理讲清楚一道复杂的问题。"
苏钟武轻嗤一声:"你这快要把他捧上天了啊。"
"二叔你不信,就看到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你家侄女的成绩有多优秀就行了。"
她发挥得非常好,有那个自信能让二叔大跌眼镜。
"既然这小子这么能耐,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参加高考呢?"
苏桃轻咳:"这又另说了,二叔,今儿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你说。"
"咱们借一部说话。"
说完,叔侄两进了厨房,周牧野听到嘀嘀咕咕的声音,苏桃的二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他两个就喜欢神神秘秘的。"
好一会儿,两人才出来,苏桃和叔叔婶婶告别之后,出了门。
七点多钟,公交汽车已经收班了,好在他们家离这儿也不算远。
冬天,铺着青石板路的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周牧野大胆地把苏桃的手揣在他的棉袄口袋里,暖呼呼的。
"下午的两场,考得怎么样?"
"周老师这是在检阅你的学生吗?"她偏头,语调俏皮。
"怎么?周老师不能过问吗?"
苏桃笑嘻嘻的:"等成绩出来,周老师就知道,你的学生到底是朽木不可雕,还是灵巧通透,一点就通了。"
长长的小巷子,苏桃看到她家小院子门口亮着灯,她爸妈搓着手在院子门口张望着。
因为知道他们今晚会住在家里,所以一直在等她,即便屋外寒冷,但他们也还是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着。
苏桃拉着周牧野跑上前,喊了一声:"爸,妈。"
于虹赶忙迎了上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啊?"
"我去二叔家吃饭了,没和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啊妈。"
苏钟文在旁道:"你妈非要在外面等,我喊她回去,她还不肯,我这是刚出来的。"
苏桃知道她爸只是嘴上故作漠然而已,她笑笑,一边一个勾着他们往屋里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苏桃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考试情况,只说考得还不错,让他们都放心。
关上门,周牧野从棉衣兜里摸了个小盒子出来,伸到苏桃眼前:"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