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星星落下来的地方。”
岑年低声说。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角落台词架上的青苔, 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一个小时前, 陌生号码给他发了短信。
在短暂的惊讶后,岑年立刻意识到, 这多半是对方给他下的套。但是他必须承认, 吴雪这个诱饵给的很精巧。
上辈子, 岑年一直知道傅燃有事情瞒着他,但傅燃也从没跟他多说过。吴雪和于琳必然是提前调查过傅燃的身世, 而且于琳位置特殊, 知道的比岑年要更多。
岑年于是将计就计, 假装中了吴雪拙劣的圈套,再在这一刻反客为主,让吴雪把她所知的东西都交代出来。
至于吴雪打给傅燃的电话纯属意外。岑年没想到吴雪竟然会给傅燃打电话按理来说, 绑架人质再向别人要挟,不应该找最亲近的人吗难道, 在吴雪眼里, 傅燃是岑年最亲近的那个人
当听见吴雪给傅燃打电话时, 岑年心头一动,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很凑巧,吴雪把他绑架来的地方,是上辈子他与傅燃跳过华尔兹的破旧大剧场。而等星星落下来又是只有岑年和上辈子的傅燃才知道的句子。
这是岑年给傅燃的最后一道题。
岑年的手机放在游乐园里, 无法通过手机定位的方法得知他的具体位置。而破旧剧院的位置很偏僻, 在森林的深处, 如果, 在这种情况下,傅燃仍然能在一个小时、乃至半个小时之内找过来
那么,傅燃必然是听懂了那句等星星落下来。
这意味着,现在的傅燃,与岑年一样,来自十年前。
“希望你不要找过来。”岑年低声说。
说完这句,他闭了闭眼,手心里有点冒汗。
他不希望傅燃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来。
很不希望。
他原本已经有一大半的把握,认为傅燃并非重生。但到这一刻,岑年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最好的情况,是傅燃在两个小时之后和警察一起姗姗来迟,关切地帮他披上一件外套。他们会一起回市区的家,坐下来喝一杯暖茶压惊。在一切安顿下来后,傅燃会温和而略带疑惑地问他,“星星落下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那样,岑年就会对傅燃说,他没有说过这句话,也许是傅燃记错了。
在互道晚安前,岑年还会问出那个酝酿了整整两天的问题
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去登记结个婚吧。
岑年睁开眼睛。
吴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岑年摸了摸鼻子,说“抱歉,绳子绑的你很疼吗稍微忍一忍吧。”
吴雪“”
“姐姐,是你先要绑架我的。”岑年摊手,“对了,关于傅燃,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看岑年的样子,似乎是个好欺负的,吴雪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刚刚是她大意,让这小孩钻了空子。现在,她万万没有自己坦白的道理了。
这个看上去像高中生的小朋友,能干什么料他也不敢打人杀人,顶多骂两句,这早就不痛不痒。
吴雪看着岑年的眼神带上了些嘲讽岑年刚刚虽然拿出了刀,但是她感觉的到,岑年拿到的手法生疏的很,还有点颤,和傅燃拿刀时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内行和外行的差距。
“当然,”岑年向后靠了靠,“你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他把吴雪的手机拿过来,用她的指纹开了机,登录云端账号。
器材室内光线不亮,只有一盏要亮不亮的灯。
岑年认真地看着吴雪。
吴雪也镇定地回视他。
然后,岑年忽然弯了弯眼睛,软了嗓子“真不告诉我”
岑年声音天生就清朗悦耳,此时带上了些软糯。吴雪耳根一酥,差点就要答应了,好歹忍住
“不告诉。”
“那就不怪我了。”
岑年按了按屏幕。
暧昧的水声,肉体撞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吴端阳那人,脑子一直不好使,进去了也是他活该。”
男人声音粗哑,正是刚刚被椅子腿砸昏过去、正瘫在地上的嘉辉娱乐某经理。
“哎,”这是吴雪的声音,她低喘着说,“说他做什么坏了兴致。”
“好好好,不说他,咱们来说说你这个小母狗。”
吴雪“”
吴雪的脸色又青又白,一时像是难以置信,一会儿又变成了恼怒尴尬。
是的,在大半个月前,y国的乐器室,岑年躲在放置大型乐器的柜子里,录下了吴雪与那个男人偷情的音频,并且上传了云盘当然,他当时没想到有这个作用,只是想留个证据,看看有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没想到,人生处处是惊喜。
“你,”吴雪像是大半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你卑鄙”
岑年笑眯眯地承认“是啊,我卑鄙。”
他点开了微博,查了查岑年v的粉丝数量,对她说
“我有两百多万粉丝,刚好免费帮姐姐你宣传宣传”
吴雪“”厚颜无耻
虽然杀人放火的事情岑年不敢干,但是,这种事吴雪相信他是干得出来的。
吴雪生平最好面子。吸毒被抓就算了,如果被抓的同时,还流出了这种音频,她即使出了狱也一辈子抬不起头。
吴雪一咬牙,权衡道
“我说,但是你要把音频删了。”
“成交。”岑年说。
吴雪挣扎了半分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知道的最多的,应该是于姐。”
她低低地说“我就在闲聊的时候听了个只言片语。”
岑年没说话,也没有附和,安静地听着。
“傅燃他似乎是小学的时候,才搬去了z市,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在他七岁以前,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哪里生活、和谁在一起。”
“于姐跟我说过,傅燃就是在七岁之前,被人长期注射放射性超标的新药。这个药物的副作用就很多了,不仅会增加癌症的发病概率,还会据说,会导致很多副作用。具体的我不清楚。”
放射性超标的药物。
岑年记下了这个词。
之前,于琳想把高纯度毒品大规模引进国内的时候,找的似乎也是抗癌新药的借口。他原本以为,于琳是随意找的渠道,这么一看,似乎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如果,真如吴雪所说,傅燃是从很小时就被注射了过量的新药,那么他上辈子的某些异常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吴雪的话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编出来骗他的,这个还有待考量。
岑年点了点头。他想了想,问
“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傅燃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后遗症”
按理说,从七岁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而且,就岑年所知,上辈子一直到三十多岁,傅燃都是很正常的。
他是那种身份,但凡有什么明显的外貌特征变化、或者精神紊乱,必然是藏不住的。
吴雪在说谎
“信不信由你,”吴雪并不怕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了。”
岑年“”
他做了个手势,请吴雪接着说。
“至于那个活不到三十四岁。”
岑年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最在乎的。也是他决定冒险、将计就计的原因。
“其实是我骗你”
岑年猜到她可能会这么说,他笑了笑,正要再问吴雪点什么。但突然,一声剧烈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器材室的门被人猛然踹开。
一束光从门口照射进来,灰尘飞舞,被光芒照射成几道光柱。
岑年没有回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浑身微微一僵。
岑年闭上眼睛,半晌后,才睁开。他的视线移向门口。
流动的空气缓缓停滞。
吴雪的嘴巴一张一合,但一切声音都再无法传入岑年的耳朵里。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景物消失褪色。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坐在黑暗里,傅燃站在光里,两人静静地对视。
傅燃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袖子挽起到手肘,想来是赶路赶的急,不复原本的规整。也是,毕竟才过了半个小时。
距离刚刚那个电话,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这意味着
岑年浅色的眸子渐渐透出些茫然。
他想为傅燃找些什么借口随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