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年究竟被拒绝了多少次八一八岑年的十年倒贴。”
人工智能的声音平板到毫无起伏,合成音冷漠地往下念
“众所周知,早在十年前,傅燃与岑年合作的第一部电影不寄他年就已经”
岑年捏捏鼻梁,把手中未点燃的烟掰折,皱着眉道
“行了,再念生气了。”
“”人工智能的声音停顿一秒,说,“目前傅燃正在”
“你还有完没完说了再念这种八卦新闻,我生气了。”
岑年扔掉烟,左捏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开关,一小簇火花时不时冒起。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婚礼请柬,暗红鎏金的色调,请柬上方尊敬的傅燃先生十分显眼。
“正在拨打您的号码。”
忠心耿耿的人工智能坚持把话说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平板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据您的情绪判断,已帮您挂断电话。”
“不用谢。”它补充道。
整个空间安静下来,但很快,人工智能又开口了:
“据您的情绪判断,建议您准备一张纸巾,听一些情绪激昂向上的音乐,购买并服用适量太太安心口服液,然后”
“闭嘴。”
岑年按下手腕上手环的按钮,合成音戛然而止。
他深深吐了口气,摔回椅子里。他佝偻着背,把脸埋在双手里,一动不动。
暮色渐沉,人工智能的电源被强行切断了,房间里没有自动开灯。借着微弱的夕阳,岑年脸上的表情暧昧不清,只隐约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整个人微微发着抖。
他右手紧紧捏着那张请柬,指尖用力到发白,请柬上的岑年与魏衍两个名字紧紧地挨着。
亲密到可笑。
岑年,看看吧。他对自己说,你就是要和他一起着婚服、宴宾客、育子女、度余生。
你的下辈子,与你心心念念的那一位,毫无干系。
岑年的人工智能通讯器突然响了。
岑年看了看联系人,一愣。他深呼吸,抹了把脸,选择了接通
“喂李阿姨。”
“年年啊,你没事儿吧怎么嗓子有点哑”那边人的声音很慈祥,也很虚弱。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上火,等会儿泡两杯板蓝根就行。”岑年勉强笑了笑,说。
“板蓝根我给你放小抽屉里了,你记得拿热水泡,千万别像上次一样用啤酒兑着喝啊。”李阿姨不放心他,絮絮叨叨地叮嘱。
听见这熟悉的叮咛,岑年的眼眶又红了。
他努力稳住鼻息,不让呼吸声泄露自己的情绪,跟她随便聊了聊近来的事儿。
“我是自愿的对,魏衍跟我也相处好多年了,都熟悉,你千万别担心我。”岑年说。
“好,你要结婚了,阿姨也高咳咳”李阿姨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接着说,“阿姨也高兴。这人呐,还是得有个家,有人爱、有人照顾,有人陪伴。”
“嗯。我知道。”岑年心里苦的发慌,嘴上却说得轻松。
两人又说了两句,岑年记着李阿姨身体不舒服,便让她去休息,挂了电话。
砰砰砰。
有人敲门。
岑年一动不动,门口那人敲了一会儿,声音停了。就在岑年以为他要走时,那个人用不大、但房里人绝对听得清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哥,请柬在你那里吗”
“”岑年的手攥紧了,他低声说,“在。”
门外的少年嗓音清朗,他轻轻笑了笑,说“哥,你不会想反悔吧如果你真不想跟魏衍结婚,倒也不是不行。”
岑年没说话。
半晌,岑年嘴角扯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你们会那么好心”
比起儿子,他岑年更像是岑家买下的一件藏品。无事发生时,在家里就被捧着、夸着,擦洗干净,放在玻璃灯下闪闪发光。而一旦面临变故,他立刻就被放到明面上待价而沽、价高者得。
他的人生,他的事业,甚至他的婚姻,全部都是筹码和商品。岑家一家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岑越皱着眉,很不赞同,“我们是一家人。”
他的语气很天真,也很无辜。说起来他也二十七岁了,却时时让人觉得他是个天真的、需要人呵护疼爱的孩子。岑年曾经也经常这么觉得,但现在
“你如果不想结婚,我们当然不会强迫你了。”岑越笑着说,然后,他话锋一转,“但是听说,李阿姨住院了能动这个手术的医生可不一定有空。”
岑年嘴唇抖了抖,说“岑越,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什么时候结婚,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
岑年的拳头一瞬间攥紧了。
他浑身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有血流出来。
良久,岑年抖着嗓子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你滚吧。”
“知道就行。”岑越笑了笑,好像现在才想起来,“哦,对了,哥,请柬我们这儿有备份。刚刚,仆人已经把备份的请柬发给傅燃了。”
言下之意,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死心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岑越没等岑年的回答,便离开了。
暮色渐沉,这是个寒冷的冬天,窗台上冰凉的余晖一点点收敛,室内的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
岑年蜷缩着,像是很冷,他一阵又一阵地痉挛干呕,过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良久后,岑年疲惫地站起身,却不小心踩到桌布,桌面上的所有东西被扯带着,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玻璃碎片、书本、茶杯等混杂在一起,一团糟。
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片狼藉。
他的眼神很麻木,那乱糟糟的一团丝毫没有触动到他。
直到,他的视线触及一个小小的东西,晶莹圆润,印着一点点夕阳,显得十分可怜。
“不,不”
岑年的双眼慢慢睁大,他慌乱地跪下身在一地狼藉里不停地翻找。碎片扎进他膝盖里,很快有血流出来。
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质小狗,玉看得出是好玉,但是那雕工并不精细,转刀也显得很粗糙,似乎出自初学者之手,乍一看上去像是地摊边十块钱可以买好几个的地摊货。小狗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可此时它浑身布满裂纹,几乎马上就要碎掉了。
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它。
迎着暮色,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希冀、忐忑,像是将燃未燃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那一点晶莹盛在他手心里,显得脆弱而美丽
哗。
它最后还是碎了。
岑年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颓然地伸着手。
他表情不变,但眼神一点点沉寂下去,就像一潭死水,连最后一丝波澜也消散。
半分钟后,他捧着碎片,跌回椅子里,一言不发。
直到地面上的一阵音乐把岑年惊醒。
那是一个早就该淘汰掉的手机,他却迟迟没换。就像逢年过节时,明明知道傅燃是群发的祝福短信,岑年也一条都没舍得删。
此时,那个几乎要没电的手机,屏幕亮了。
屏幕中间有一道刚刚摔出的裂痕,岑年有气无力地拿过手机,用袖子擦了擦花掉的屏幕,定睛一看
“为什么不接电话”
发信人他。
岑年一愣。
他刚要打字,手机又一阵震动
“都是成年人,我长话短说了。”
“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