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微怔了怔, 若说她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那一定是霍宁珩。
她今夜太狼狈, 既被宣扬遭男刺客看了身子, 又险些被皇后派人强行搜寻寝殿。更难堪的是, 她屋里,现在的确藏着个男人。
萧慕微不想在这样的情景下,与霍宁珩见面。虽然她很多次告诉自己, 他如今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特别,跟旁人一样, 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即便当成无关紧要的人, 这兄弟两人一起近前, 给人的逼仄感也着实太强。
萧慕微警惕地皱了皱眉, 不知他们过来做什么。
虽然大家偶尔会在宫宴上碰到,但实际并无交集。女眷和男子都是分开设席的,霍宁珩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 霍宁珘就更不会找她说话。
霍宁珩的目光落在萧慕微身上,一如平常的冰凉如水,却令她身体微微紧绷, 想忽略都难。
因此她选择了问霍宁珘,道“首辅有事吗”
霍宁珘看看萧慕微, 虽然这位长公主并非多嘴之人,但陆莳兰是女子的事, 还得保密。他便又看向霍宁珩, 示意哥哥按计划行事。
被萧慕微有意无视的霍宁珩便开口道“公主可否先让你宫中婢女都回避, 再随我借一步说话”
既然被霍宁珩点到名,萧慕微自然不好再装作没看到对方。她听不出他说话的情绪,但她很快想到,难道霍家这两兄弟,是专程过来带走陆御史
萧慕微想了想,这样也好,这两人本就对陆御史格外关照,这样也给她留了面子,不至于当着她从她屋里找出个男人。
她便道“好。”萧慕微进殿一番安排后,便跟在霍宁珩身后,不时看看前方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偶尔在他之前受伤的腿上停留片刻。
霍宁珩中途没有回过头,径直带着萧慕微走向宫院角落的花架。
霍宁珘也未亲自进萧慕微殿中,而是退开注意着周围动静,让他带来的月夭进去。
陆莳兰正藏身在萧慕微的衣柜中,萧慕微给她准备了宫女的衣裙,但她没有穿。
若她真是个男子,她必定会穿。不仅会穿,她还会穿着这裙子逃出去找皇帝或是首辅做主。但她本来就是个假扮男人的女子,对裙子避之不及。
她也想过了,若是真被搜出去,她就照实说,她是被人恶意捉来的。但是,若是她扮成女装被江善善的人搜索到,她几乎想象得到她会受到的羞辱。
直到她听见外面月夭的声音。
江善善从萧慕微的寝殿离开后,心中可是远比陆莳兰还要煎熬。那个送花瓣和香料的宫女,已经被她处置。但她还是担忧得坐立不安。
霍宁珘直接用她的身世来威胁她,便是要告诫她不要再想翻出任何风浪。
江善善知道,太后的掌控欲很强,偏偏儿子和弟弟个个都有主意,自从太后之前想修建道宫,铸造王母金身,被儿子和弟弟拒绝后,心中一直是不悦的。
太后这股子掌控欲在儿子和弟弟身上得不到满足,当然就在她江善善身上来满足了。太后让她往东,她哪里敢往西。
江善善正在焦头烂额,偏偏霍家这五小姐嫌没有看到热闹,还特地过来抱怨她。
霍灵钧道“不是我要说皇后娘娘什么,而是今晚娘娘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娘娘也太心软了罢”
霍灵钧又讥诮道“萧慕微见霍家落难,我四哥的右腿也废了,迫不及待就奔向其他男人的怀抱,还说我四哥比不上那姓洛的,在我四哥面前诸般作态可惜啊,福薄的命,没嫁成不说,还把人给克死了。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可让人心软的。”
江善善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不断颔首,以示赞同。
霍灵钧从前的性格与做派并非如此,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心性本就不稳的人。在霍家成为当朝第一世家后,小姑娘在铺天盖地的追捧声中,难免飘然。
等到霍灵钧终于离开,江善善刚松了口气,却又有一道身影来到她面前。没有通传,那只会是一个人,也不知对方已将她与霍灵钧的话听去多少。
“皇上。”江善善含笑相迎,待看到萧冲邺阴沉的脸色时,却将剩下的话吞进口中。
江善善随即感到脖颈间一紧,她顿时被透不过气的窒息感与惊恐感掩没,还好只是一瞬,萧冲邺便放开了她。
“云南那边尚在生事,连朕都不得不”萧冲邺顿住话语,在心中道,连朕都不得不忍耐,看着最想得到的女人,却不能去拥有。他的声音低得吓人,道“你身为皇后,却在这里兴风作浪。”
江善善忙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绝不会再如此,请皇上原谅臣妾。”
江善善难免想到,若她当初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没有贪恋江家小姐的位置,没有向往皇后之位,而是主动告诉江家实情。那么今天这一切,是不是就该阿眸来承受了。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瞬而已,皇后的位置,她绝不可能让给任何女子。她看着萧冲邺转身而去的绝情背影,终于流下入宫来的第一场泪水。
月夭将陆莳兰带出来后,霍宁珘摸着她身上衣物的潮湿,皱了皱眉,道“到我那里去沐汤祛寒,可不能再受凉。”
如今已入秋,这又是在霞峰行宫,山中秋意浓,凉意亦重。泡了水可不像夏天那样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