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露出了一嘴黄牙。
“你也知道这里都是粗人，不过是干活累了过来歇歇脚，能知道个啥，不过是一些口口相传的野路子消息。”
董良转身给伙计喊道：“给这桌上四笼蒸饺儿，要牛肉馅儿的。”
蒸饺儿都是现成的，董良推给那个中年男人道：“这位大哥，喝寡茶可填不饱肚子，这蒸饺请您吃了。”
中年汉子喉结抽动了一下，这牛肉蒸饺，他平时可舍不得吃啊，一笼蒸饺就可以换一大碗酸辣粉了，还是酸辣粉填肚子。
“小兄弟啊，我这肚子里装的消息可不值四笼牛肉蒸饺。”
“哈哈，随便聊聊，大哥是在码头扛活？”董良问道。
中年汉子指着自己的肩膀道：“在这里，看到俺们这种红肩膀的就知道是木材码头的力夫。”
同安县城有专门的木材码头，码头上虽然有蒸汽吊机，但是在很多地方还是需要人力去扛木材。
董良问道：“怎么样？赚的钱够养家吗？”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够自然是够了，只是我家里有四个娃子，加上婆娘，一共五个人都要我来养着。”
董良道：“那真是辛苦了。”
汉子轻笑道：“辛苦不怕，谁叫咱没技术，只能做力夫。”
这汉子倒是看得开。
董良安慰道：“总要有人来干出力气的活儿。”
汉子点头：“你这小兄弟说话倒是客气。”
说话间，这汉子倒是没有客气，已经悬进去一笼蒸饺。
“不过我明年可能要报名移民了。”那汉子的话匣子打开了。
董良好奇地问道：“哦？好好的，为啥要移民啊，您是想要出去闯一闯吗？”
董良已经很久没有到民间走走，他对汉子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好奇心。
汉子也为拥有董良这样一个听众而感到欣慰。
“要是在国内能够混的下去，谁想移民啊，现在的官府啊，就想让大家走出去。但是外面哪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好，咱们闽省出去的人可不少，有些人出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有人混的很好，回来显摆，但是咱都知道，有不少人出去了人就没了，蛇虫鼠蚁，充满仇恨的土著，到处都是危险。”
这话说的董良心中一阵尴尬，因为华族的移民政策从一开始就是董良主导的。
他也知道，海外开拓的困难，为了提高民众的移民愿望。
他让各级官府做足舆论引导。
其中就有将那些移民中的成功人士拿出来作为正面的典型来宣传。
“兄台为何不做码头上的力夫了？”董良岔开话继续问道。
“嗨，听说大东家要从扶桑岛上运来一批劳工顶替我等，那些人要的价更低。”
董良皱眉道：“这也行，华族不是有管控吗？扶桑人能随便过来打工吗？”
那汉子压低声音道：“别人不能，但是我们码头公司的老大可是董大当家啊，人家那个可是华族宗亲，这点小事儿，移民局的人估计早就帮他想好了说辞。”
董良也将身体前倾，凑近道：“你说这码头的大当家是董叔平？码头不是官办的吗？”
中年男人向周围扫了一眼，见到没人注意他们，才说道：“码头是官办的，但是工人全都是董大当家派的，这叫外包，您懂吧，劳务外包。”
什么外包，这不就是劳务派遣嘛。
这董叔平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这位董大当家这么厉害？”董良故作惊讶。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整个同安县城的首富。搁前朝那就是皇亲贵胄了。”
“这你们也信？我可听说了，元首并没有什么本家。当初元首所在的村子，除了跟元首迁走的人，剩下的全都被前朝的官军给祸害了，哪里还有什么宗族。”
中年汉子却用手指在嘴唇前面比划了一下。
“这话您可别乱说。我实话告诉您，俺们原先属于官府管理，后来才被董老大给包办，以前每月拿2元四分，后来董老大包了这里，这两元四分，官府就给了他，他却从中将那四分给扣了。”
董良惊讶道：“这也行，你们不去找官府说理去？”
汉子叹气道：“怎么不去呢，但是官府说了，这是为了节约成本，钱都给了新的管理人，让俺们去找董老大理论。”
“结果呢？”董良追问道。
“结果？没有结果，闹得最凶的几个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
“是啊，就是失踪了，这是官府给出的结论。”
“这怎么可能？哪里有那么巧？”
“就是，可是没人敢继续向上报了。警察厅都已经结案了。”
中年汉子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好了，这位小兄弟，谢谢你的款待，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最好不要在这座城内打听董老大的事情。你不知道谁是董老大的人。相信你也不想突然失踪吧。”
汉子将四笼蒸饺都给吃光了。他感觉到董良所问的事情越来越敏感，终究是不敢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