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毫不在乎道:“可我骑过牛啊。”
董昭追问:“那不一样啊,牛走得慢,马走得快,马还有马镫呢。”
白颜道:“我小时候骑牛的时候一样这么跑啊,这有什么难的,有马镫还不会摔呢。”
董昭本欲开口的话又噎了回去。
洛阳到青莲山,快马最多也不过三日路程,董昭觉得出来也有了些经验,只要认准方向,可能很快就到青莲山了。但事情不会照着他的想法发展,过了一日半,两人纵马疾驰到小柳镇外时,两人遇上了一个身材挺拔,肤色偏黑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那男子与董昭差不多高,五官立体而端正,但看上去总有一股凶相,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表妹!你怎会在此?”
那男子望着白颜开口,白颜也一怔,然后下马接话道:“表……表哥?”
董昭见那男子一身锦布直裰,牵着的也是一匹好马,腰间还带着一柄剑,不像是穷苦人家,心中疑惑,盯着那男子看,那男子转目看向董昭,问道:“他是谁?”
白颜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他是我救命恩人。”
男子也不看董昭了,走过来就拉白颜手,说道:“你都来这边了,就快跟我回去吧,你姨娘也时常想念你呢。”
白颜脸色有些为难,董昭疑惑道:“她是冀北人,姨娘嫁豫南吗?她家穷困潦倒,苟命偷生,而你一身富贵,你两既是亲戚,你娘又时常想念,为何当初不让她过好些?”
那男子本来就长得凶,听得董昭此话,凶相更甚,勃然喝道:“我与我表妹说话,关你什么事!给老子滚开!”
董昭怒道:“似你这般无理,见面就要带人走,我看你肯定不怀好意!白颜,站我身后来,别跟他走!你去了他家,他这等凶恶,也定会欺负你!”
白颜回头望着董昭,脸色复杂,却说不出半句话。
那人脸色更加难看,喝道:“小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一家人的事情由得了你这外人来说?我是她表哥,你是什么?再说半句,老子打断你的腿!”
董昭见这人如此凶恶,更加断定不是好人,也不甘示弱道:“来啊,不知道谁打断谁的腿呢?”
白颜看着那人,又转头看着董昭,脸色难看却说不出话来。
董昭一把拉住白颜一只手,说道:“白颜,别跟他走,你看他一脸凶神恶煞,就算是你表哥,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肯定会欺负你!”
那人也一把拉住白颜另一只手,说道:“表妹,你不会是被这小子迷住了吧,你醒醒吧,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人?快跟表哥回去!”
一人扯一只胳膊,白颜感觉手都要断了……
那汉子见状,一发狠,一脚就朝董昭拉住白颜的那只手踹来,董昭见状,也一脚踹去,两只脚就这么踢来踹去,董昭怕伤了白颜,手一松,抡起拳头就朝那汉子打去!
那男子冷冷一笑,也撇了白颜,一掌迎了过来。
“砰”的一声,拳掌相击,董昭感觉打在了棉花上,但那团棉花一裹过来,竟然包住了他的拳头,然后那人的手握住董昭的拳头往下一压,顺势要拿他脉门,董昭连忙一脚撩踢那男子手腕,那男子一松手,速度极快却拔向了腰间的剑。一拔,一扫,一气呵成,董昭急抽身后退,也顺势拔出了自己的刀。
男子冷笑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敢跟我打?”
白颜却跑到两人中间道:“你们不要打了!”
白颜回望董昭,一脸不忍,再看那人,又变成了一脸愠怒。
“表哥,我跟你走。”
“白颜!”董昭喊道。下一句却不知道怎么说。
那人没收剑,对白颜说道:“你早该下决定的。”
董昭欲上前,那人一手将白颜拉到身后,一手拿剑朝董昭一指,说道:“你要不怕死,尽管过来。”
董昭一脸不甘,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么放白颜跟那个人走,他大喝一声持刀而上,那人挺剑就刺,“叮!”刀剑撞到一起,溅起火花,那人冷冷一笑,剑一压下,带着董昭的刀往下一拖,董昭奋力抬刀,那人的剑却一转,绕着刀身转一圈后,猛地一刺,董昭没见过绕剑术,一时间,那剑一绕,他慌了神,那人一剑刺来,董昭横刀一挡,“叮!“的一下,剑刺在刀身上,剑身一弯,然后复一绷直,这一绷,震的董昭虎口一阵生痛,那人更不待董昭吃惊,一剑挑来,将本就拿不稳的刀挑飞,然后一剑削向董昭脖子!
“住手!”白颜大声喊道,那人这才停下手。
那人冷哼一声,剑没拿下来,狠狠盯着董昭道:“三招两式也出来献丑?回去再练几十年吧!”说罢,一剑拍去,剑身拍到董昭脸上,董昭直接被扇飞。
“表哥你不要打了!”白颜怒吼。
那人不满的收了剑,再次冷哼一声。
白颜想过去看董昭的伤,那人手一拦,白颜过不去,董昭趴在地上,右边脸被扇出一道血痕,又气又怒。
白颜一脸苦涩道:“昭哥,我们会再见面的,你要保重……表哥,就这样吧。”白颜说完撇过了头。
白颜终是跟着那满脸凶相的男子走了,镇外小道上,只剩下董昭一人一马,独望夕阳下,面向春风来,却是酸楚味。
待董昭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一处高岗上,那男子站在白颜身边,说道:“这小子一路艰险,命运多舛,你怎么能跟着他去受这种苦?”
白颜早已一改凄楚的面相,冷冷道:“左大人,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左封显道:“宽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白颜回过头,眼神愈发的冷,言语如冰:“左大人早就封官显贵,位高权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怕圣上知道,夺了你的职位,把你变成第二个韩延钊么?”
左封显有些生气道:“我冒着如此风险,难道不是为了你?”
白颜道:“你是内廷高官,我是外庭小卒,你归殷总管管,我归徐统制管,你我本就不该有交集,若是上面知道你劫我出来,你真不怕丢官问责么?”
左封显冷笑道:“你以为你的任务只是潜伏在这小子身边打探伊宁的情报么?”
白颜有些疑惑,问道:“难道不是?”
左封显道:“当然不是!”
白颜道:“你说清楚!”
左封显道:“你可知我们这位圣上,为了拉拢伊宁做到了何种地步吗?”
白颜静静听着,一脸疑问。
左封显继续道:“伊宁在京城杀鞑子,圣上非但不怪罪,还高兴的很;她在京城打断了赵晟的腿,瓦桥坊都快打起来了,圣上亲自出面为她解围;而裴如炬死的蹊跷,线索查到闲园,圣上直接下令不许再查;韩延钊私自抓了董昭,也就是伊宁的师弟,圣上居然亲自去枢机院提人……”
白颜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左封显道:“好,那我就说些你不知道的!董昭出京,圣上交待内廷要好好照看一下,所以到处都有人盯着他的行踪……”
白颜打断道:“这些我也知道。”
左封显道:“那最重要的你肯定不知道!”
白颜道:“你快说!”
左封显转过头来,一手指着白颜,说道:“你,表面是潜伏在他身边,实际上,你就是一份礼物!”
“礼物?”白颜惊讶道。
“对,你,就是圣上送给董昭的礼物!这种事也就我能告诉你,你以为徐经那老狐狸会告诉你吗?”
白颜惊讶过后,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捋了一下耳边碎发,淡淡道:“那又如何?”
左封显怒道:“你甘心吗?”
白颜笑了,笑的极其灿烂,比春风更灿烂,差点晃花了左封显的眼,她淡淡道:“进了外庭,谁不是棋子,任人摆布呢?说起来,董昭……他倒是对我还不错呢。”
左封显惊道:“难道你们已经?”
白颜道:“他可没你那么龌龊,他从来不会逼我做什么,不像左大人你,心情不好了,就把人抓起来莫名其妙打一顿出气。”
左封显显然没抓住白颜话里的重点,笑着点头道:“你们没那个就好,好……”
白颜道:“所以左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左封显一脸真诚,说道:“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白颜看着左封显那张凶脸,说道:“左大人,你错爱了。世间好看的皮囊不差我一个,凭您的本事,娶多少个都行,所以,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甘心?我不甘心!”左封显吼了起来!“凭什么?那小子哪里好?武功那么差,又不会说话,长得虽然英俊,可他怎么保护得了你?不就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师姐么?就凭这个?”
白颜无视他的怒火,依然淡淡道:“他……是个有志气的,而你,左大人,只是个有脾气的……”
左封显气急而笑,说道:“好一个有志气,我会让他死在这份志气之上!”
白颜笑了,又差点晃花了他的眼,“看来左大人你,跟韩延钊裴如炬也没什么区别,你可最好别碰上伊宁那女魔头,就凭你在沧州打她师弟一顿,她一定会让你悔恨终生。”
左封显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内外庭的高手,听到伊宁的名字都难免发怵,伊宁南下,朝廷并不是没有派人跟踪过,只是,跟踪的人要么跟丢了,要么没回来过……
白颜转身,牵着她的马,摸了摸马的脸颊,说道:“走吧,左大人既然叫我表妹,肯定给我安排了最好的招待吧?”
左封显脸色不太好看,说道:“跟我走!”
这二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夕阳下。
再次只剩独自一人的董昭,仰天长叹,江湖一人,如水中一萍,不知飘向何处,方能生根?
(第二卷水上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