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愁这个,二姑娘还在府里呢,这要怎么办呢。”
卫婵早就准备:“等等再说,我都死了,谢家养着一个妾的妹妹又有什么用,早晚会给她送出来,咱们站稳了脚跟,就把她接走,到时远走高飞,还怕谢家查不成。”
平德乡君的灵一直停在凭栏院,不曾下葬,因为谢怀则不许。
孟秋蝉每次见到那棺材和灵位,都呕死了,她这个正派夫人还在呢,却给一个妾如此大操大办,她都要成了整个京城夫人圈子的笑话了,可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难过伤心的样子,为一个妾哭丧,还要捧着饭菜,每日到关雎院的房门前,苦口婆心的劝谢怀则。
她真是气坏了,这么多辛酸和苦楚,只能自己咽下。
而这一回,没等她说话,谢怀则的房门,就打开,谢怀则从里面走出来。
比起之前不修边幅的颓废模样,他今日好歹把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
可到底还是不复之前神仙公子的模样,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的胡茬,都表明他度过如何颓废的几天。
谢怀则瞥都没瞥她一眼,径直往外走,就像没看见孟秋蝉似的。
“夫,夫君……”
谢怀则停下,冷冷看向她。
孟秋蝉最是怕他这幅样子,这种眼神,却只能硬着头皮:“夫君,你好几天都没吃没喝了,妾身熬了参汤,先喝几口补补气也好,若是卫妹妹瞧见您这幅样子,也必然是心疼的。”
谢怀则无动于衷,冷笑一声:“不必。”
说完,他转身就走,竟是丝毫也不搭理她。
孟秋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大长公主料想谢怀则不让下葬的原因,只是如今时间已经太长,而且‘卫婵’又是被活活烧死,不是寿终正寝,完全是枉死的,长时间不下葬,却是不好。
大长公主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必须出殡下葬,便做主背着谢怀则让人把棺材抬出去。
谢怀则一进灵堂,便看到双福满脸为难,但阻在大长公主派来的人面前,很是坚定绝不后退。
那些人一见谢怀则,顿时没了气焰。
管理府中白事的冯总管,硬着头皮,却没法自己承担这个责任,他可不想被世子,未来公府的话事人记恨。
“世子,不是小人非要把乡君的棺椁抬出去,这是老夫人吩咐的。”
大长公主说的话更加难听,因‘卫婵’是枉死,而且还有未出世的孩童,容易滋生怨气,常年留在府中,怕冲撞了气运,赶紧下葬,大长公主甚至找来道士僧人,接连做了两场法事,就是为了赶紧超度。
谢怀则倒也没为难:“我知道,你们下去吧,今日我会把人带走。”
把人带走?人都死了,不说把灵移走,却说把人带走。
谢怀则摸了摸棺椁的一角,神色极为爱怜:“她在这里,会不开心,你们也会扰了她。”
冯总管觉得毛骨悚然:“世,世子……”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叫你们无法向祖母交代。”
“向我交代,交代什么,头七都过了,你要做什么?”大长公主沉着脸进来。
谢怀则非常冷静:“把她带走。”
“带走?不下葬?”
“这里没人对她真心,她在这里不高兴,我自然要带她走。”
大长公主气结:“思危,前些日子祖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半点也不记得?卫丫头死相不好,你赶紧下葬了事,这样停着灵,却不像话。”
“此事不需祖母操心,左右你们容不下她,我把她带出去,也不会碍了你们的眼。”
这话说的扎心,大长公主差点气了个倒仰,她的乖孙儿,哪怕平日有些不同意见,也是跪下分说,及其孝顺。
如今那女人人都死了,还扰的不得安生,她的乖孙,何时有过这种时候,虽然没有表面顶嘴,可句句都是软钉子。
“为了这么个女人,你成了什么样子,我看你眼里是没有我这个祖母的,去,去把公爷叫过来。”
闻讯而来的公爷见到母亲气的倒仰,自己一直都很出色,从未让人操心过的儿子却只是默默跪着,不说话,便觉头疼。
“这又是怎么了?思危,你祖母年纪大了,莫要跟她老人家顶撞。”
谁知谢怀则却只是看了一眼自家爹:“父亲如今想得开,倒是成了孝顺儿子,却不是年轻时顶撞祖母的时候了?”
国公气的一噎,想要拿起藤条揍他一顿,好维护自己父亲的尊严,然而一对上谢怀则冷冷双眸,就泄了气。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不孝顺,在大临那是人人责骂的,别人家儿子见了父亲兄长,都像老鼠见了猫,他们谢家却不同。
大抵因为,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他与陵阳郡主感情已经淡了,虽然对嫡子上心,但儿子对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而且谢家也是因为这个儿子出色,才慢慢重新被陛下信任,而且这个儿子一直都不需操心,恪守规矩行事进退有度,性格不像他也不像陵阳,反而更像去了的老国公,一板一眼,不留情面,他做父亲的却总觉得在儿子面前底气不足。
“倘若今日,去的是丽姨娘,父亲又会如何做呢。”
这不是,诅咒庶母吗,质问父亲,乃是大不敬,然而,看到儿子像松柏一样挺直的脊背,冷峻的面容下藏着的执拗,国公却隐隐,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算了,母亲,就由着他吧。”
他心里的难受,只有他自己明白,旁人,根本无法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