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摇摇头:“本宫也是出身底层,哪会不知底层人的难处,一朝得势,你若是不把人当人,这麻烦总有一天会找上你,凝冬姑娘,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此恩本宫的人要记在心里,不可不报,知道吗?”
宫女扶着她喝了热茶,皇贵妃摸摸肚子,经过一番惊吓,孩子仍旧好好地呆在里面,并无大碍,她放下心来,就要去看看卫婵。
今日若不是她,那箭射入她的肚子,皇儿若是没了,她与陛下多年的筹谋,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皇贵妃仍旧心有余悸,却对卫婵那孩子,更加感激喜爱。
偏殿之中,太医正在诊脉,白羽箭已经拔了出来,丢在一边的盘子里,卫婵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草药气。
而谢怀则就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呆呆地,痴痴的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安静的仿佛像个死人一样的卫婵,沉默不语。
“怎么样了?”皇贵妃问他。
谢怀则默不作声。
皇贵妃也顾不得斥责他不懂规矩,眼睛看向太医,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刚才谢世子的眼神,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杀了似的,他害怕死了,现在还要面对皇贵妃的质问。
“已经止住血了,只是这卫姑娘失血过多还昏迷着,那箭伤很重,熬过今晚,也得看看后续伤口护理的好不好,若是生了疮疡,便不大好了,这几日护理需小心谨慎,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这些日子可能会发热,却只能靠她自己。”
皇贵妃当即道:“本宫那里,有最好的紫金敷创药,孙太医,不拘用什么好药,你定要保住这丫头的命,她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不允许她死。”
“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孙太医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那伤真的很重,把她穿透了,弓箭力道十足,失血过多。
“现在是夏季,伤口容易生疮疡,最好在屋里放些冰降温。”
“好,此事本宫去做,不就是冰吗,本宫的份例都给她,不够还有陛下的。”
见太医面色为难,皇贵妃又道:“孙太医,你还有什么吩咐,有话直说吧,你尽心尽力诊治,本宫不会降罪于你。”
有皇贵妃开了金口,孙太医松了口气:“卫姑娘的伤口,是从右小腹穿蹚而过,此处乃是妇科附件,便是侥幸保住性命,伤口愈合,以后这卫姑娘怕是子嗣会十分艰难了,微臣给卫姑娘把脉,发现卫姑娘体内寒症很大,像是……像是喝多了避子汤药,但凡避子汤中都有大剂量的红花、麝香,都是活血的东西,方才姑娘伤口一直止不住血也是因为这些药材缘故,若早早停了药,再调理身子,未必不能生,可现在妇科器官被伤,就难了。”
皇贵妃没想到,居然听到的是这种话,她下意识看向卫婵,她没有意识,气若游丝的沉睡着,又看向谢怀则。
他沉着脸,只看着卫婵,连丝毫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她。
皇贵妃轻声一叹,这世上不能生孩子的女子也不少,后宫就有一大把,从皇后到贤妃到顾昭仪,哪个生育过。
可这辈子没孩子,跟从一开始就被判了死刑,是不一样的。
谢怀则自己没意识到,但他表现得可是把这个姑娘爱到了骨子里,将来也一定想要跟她有个孩子。
皇贵妃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无论如何安慰都很苍白:“先好好治病,保住性命,思危,本宫对你发誓,一定会寻遍天下名医,帮你治好凝冬。”
谢怀则充耳不闻。
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想要说点什么,很有些不服气,皇贵妃拦住了自己的侍婢,摇摇头。
谢怀则在想什么呢,他只是枯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当看到那箭进入她的身体中,谢怀则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倒下,躺在血泊之中,毫无知觉,惨白的脸色,就像是,要死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谢怀则想了很多,她真的死了怎么办,他真的要失去她,那张已经被他熟悉的身体,停止呼吸,像是他熟悉的扇坠子玉扳指一样,被带着身边的女人,要离开他了。
永永远远的,阴阳两隔。
他脑海中闪现她温柔的微笑,娇媚的撒娇,有时没听懂他言下之意的茫然,最终变成灰白的颜色,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捧黄土中的枯骨。
他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那一瞬间,像是有一把刀,在钝钝的割他心头的血肉,一片一片,活生生的凌迟,切割,鲜血淋漓。
谢怀则拉过她的手,脸埋入她的手中,冰凉的,让人不安。
他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