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是个传统保守的女子,但并不愚腐。她同情夏婉音母女俩,同时也佩服她们,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并没有坐以待毙,也没指望着那个垃圾男人的回心转意。
楚钧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每当他有这样的动作时,就说明他在思忖着什么事情。“我听说,田洪海去医院找过她,被她赶出去了!这个女人能耐不小!现在居然又准备打浩凯的主意,还真是异想天开!”
“爱情难道有错吗?”安宁有些受伤,她离开了楚钧的怀抱,尽管他的怀抱那么宽阔温暖令她无比留恋,但他的话却深深地触动了她。“你认为她配不上庄浩凯,就可以这样作践她!”
看着安宁难过的样子,楚钧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对她造成的伤害,不由有些后悔。再对夏婉音如何不满,都要顾安宁的感受,因为她把夏婉音当成了朋友。他看不起她的朋友,就等于看不起她(语出安宁理论),看不起她就是重罪,那是要被休弃下堂的!
上次的事情还没个了结(至今她也没答应取消离婚的决定),旧罪再加新罪,数罪并罚,前景相当不妙。这么一来,楚美男有些沉不住气了,眼睛盯着她的脸色,放柔了语气,轻声解释道:“我是怕她把你带错嘛!”
“她带坏我什么?”安宁咄咄逼人,正在气头上,好像在警告他一个出言不慎,后果自负。
男子却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他态度坚定地评价:“还没离婚就急着勾三搭四,这不是什么好女人能做出的的事情!你最好别跟她走得太近!”
天呐,男人的心眼果然很小很小很小!安宁怒目而视,狠狠鄙视着这个男人。“楚钧,你……你真要气死我了!”
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夏婉音几乎以为自己要等到绝望。可能是安定忘记了,也可能因为忙没有时间发短信,总之……她没有回复她!
整整一个午,她抱着手机窝在小小的沙发里,什么东西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甜甜放学进到家,看到妈妈憔悴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她的跟前,问道:“妈妈,你又病了吗?”
夏婉音摇摇头,惊醒过来,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虚幻的影子竟然如此折磨自己,却忘了她根本就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假如再次生病,那么她和甜甜将会债台高筑。因为幸运之神并不会次次光顾,她总不能每次都要依赖着安宁的帮助!
“妈妈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夏婉音放下手机,对甜甜说:“去给妈妈倒杯水!”
甜甜连忙去饮水机端了杯温水递过来,夏婉音接过后如遇甘露,一饮而尽。
嗓子早就冒烟了,身子也虚得很,大病初愈的她根本就经不起折腾。正想去卧室躺一会儿,忽然短信提示音响起,在寂静的斗室里如同雷霆闪电般,她连忙重新抓起手机,果然是安宁发过来的一串数字。
看着这串简单的数字,她忽然泪水汹涌而出。就为了这个号码,她苦苦等候了整整半日,得到了又如何,又如何!
她打通他的电话要对他说什么?现在她根本没有钱来还他,难道就真的只是说声谢谢表示她还记得他的恩情?或者告诉他她愿意以身相许?或者……根本就说一些莫名其妙连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废话!
握着手机的手沮丧地松开,她无力到泪流满面。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哭!”甜甜吓坏了,她不知道妈妈哪里不舒服,便摇晃着她的身体,劝道:“我们去医院吧!我们去医院吧!”
“乖,妈妈没事。”夏婉音擦了把泪眼滂沱的脸,强作笑颜:“走,我们下楼去吃大餐!”
“真的吗?”毕竟是小孩子,见妈妈没事,又要去外面吃饭,顿时变得高兴起来,拍着小手,“噢,吃大餐喽!”
中午请的家宴,向整个家族宣布了安宁的身份,晚上,则在京都最富盛名的国际大饭店举行盛大的西式酒会,向整个上流圈子宣布楚家将要双喜临门的消息。
酒会无疑空前盛大,邀请了各方媒体的记者前来,为明天的早报做准备。
看着眼前的盛会,安宁默默地垂眸不语。一袭蕾丝露肩纯色婚纱的她美得惊人,恍若仙子般,站在那里仿佛会凌尘而去,害得某人一直拉着她的手,大概是怕她真得飞走了吧!
楚钧发现这个小女人的小脾气是越来越大了,稍不顺她的心意居然就敢给你摆脸子!下午为了庄浩凯电话号码的事情,扯出了夏婉音,然后又为夏婉音的人品问题起了争执,结果惹得她不高兴,竟跟他玩起冷战。
不吵不闹,可就是冷着脸不理人!如果搁平时,楚钧倒不介意晾她一晚,看看她急不急,可今晚这样盛大的场合,多少媒体镜头都盯着他们,她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怕是会引人猜测他身边这个小女人会不会是他用权势强行霸占来的!万一哪家无德小报社胡吹海编一番,可够人闹心的。
“哎,差不多就行了啊!庄浩凯的电话号码我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没完没了的!”楚钧揽着她的香肩,配合一位记者拍照,边对她悄声耳语道。
安宁脸上仍然冷冰冰的,赌气道:“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老是装着一些龌龊的东西,心理阴暗,该去看医生了!”
“……”谁说这个小女人的嘴巴不毒?毒舌之战,他甘拜下风。
拍完一组照片,他回过脸,用薄唇贴着她粉嫩的脸颊,狭长的眸子闪过邪肆:“我的腿就是你给治好的,脑子也得你帮着治!”
“……”这个无赖!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扯皮,安宁的脸便绷得没那么紧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她过于较真了。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小脾气越来越多,得益于他的纵容和宠溺。好吧,还有今天认识的爷爷,他的慈祥和宠爱无疑也为她的小性子借风助力。于是,她就敢这么大胆地跟他耍起性子来。
修长的手指作势捏住她撅起的嘴巴,他明知故问:“你嘴巴怎么了?”
看着男子一本正经的眼神,她忍不住破功:“扑嗤”笑出声。
“唔,好了!”他拍拍她的脸蛋,勾唇赞道:“多可人疼的小模样,多笑笑,爷疼你!”
这个雅痞,最会调戏人了!安宁就瞪他,然后故意用高跟鞋踩他的皮鞋。哪知道,这些小动作根本就逃不过那些环侍左右虎视耽耽的记者,尽数落入了今晚准备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摄录机里,将会成为明天早晨的新闻头条。
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无疑十分温馨,落入旁人的眼里,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惊艳,反应说法不一。也许,就从早报扑天盖地刊出两人亲密照片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嫁给楚钧,待在京都,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那就意味着,从此在公众面前,她必须分分秒秒注意自己的形象,也许连一个凑巧的眼神不对劲,也会被抓拍者肆意渲染,望风捕影的胡编乱造(此为后话)。
这时,曹一鸣携着女友崔宜凤的手,神采飞扬地走过来。他先是对楚钧朗声笑道:“恭喜小舅舅!”
楚钧浅浅扬唇,道:“同喜!”
跟楚钧打过招呼,曹一鸣就老实不客气地把目光转向楚钧身边的安宁,肆无忌惮地打着她,同时满嘴赞美之词:“小婶子真美,像仙女一般!”
安宁感觉这人虽为豪门阔少,但神情言语似乎隐约有油滑之气,并不想多搭理的,但是对方都尊称她一声小婶子,不理睬不合适,更何况,她若默默无语,岂不是更让此人认为她是可以随意戏谑调侃的对象了,可是,此时若是谦虚推让则会让人嘲笑虚伪。当下,她挺起酥胸,笑靥如花,落落大方:“谢谢,侄媳妇也很美,侄子眼光不错哦!”
这话赞了崔宜凤的同时也顺便赞了曹一鸣的眼光,把他的赞美照单全收,化攻势于绵绵无形中。
楚钧嘴角噙笑地看着他身边的小妻子,什么时候起,这株不起眼不多话的含羞草变成了鲜艳怒放的玫瑰花,摇曳生姿的同时又生满了尖刺,谁若是轻易伸出手,准会毫不客气地刺他一下子,才能知道她的美不容亵渎。
她并不是受了委屈只会躲在他怀里哭的小女子,也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他的保护和照拂。比如说现在,他就很乐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跟曹一鸣斗智斗勇。
在快餐店里点了许多份现成的菜肴,红烧排骨、炝豆芽、芸豆烧肉、鸡米粥、火腿焰饼……娘俩撑死花了七八十块钱,满足地走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妈妈,时间还早呢,我去花伯那里批点花去卖吧,十点回家!”甜甜牵着妈妈的手,犹豫地问道。其实,她还是愿意跟着妈妈一起回家的。毕竟现在妈妈身体好了,就不用她再卖花贴补家用了。
没想到夏婉音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回去也没事做(连电视都没有),你去吧!”
甜甜有点舍不得妈妈温暖的手,她觉得就算回家没有事情做,能躺在妈妈身边听她说说话,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也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过她习惯听妈妈的话,只好听话地点头,然后松开了妈妈的手,去花伯那里批发鲜花去做零售了。
看着甜甜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霓虹的光影里,夏婉音的美眸再次涌起泪水,哽咽难休。她真的太对不起孩子,为了生活,她让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承受这个年龄所不能承受的一切。
擦干泪水,夏婉音没有再犹豫,她掏出口袋里装着的曲谱,走进了灯光酒绿的风月场。
对于这片区域,以前的夏婉音非常陌生,但现在她则非常熟悉,因为近一年来,她和甜甜的收入来源主要依赖这个地方。
来到一家迪厅的化妆后台(给保安塞了一百块钱买烟),夏婉音开始逐个问那些正在上妆的歌手:“有新谱的曲子,可以试听,要不?”
有的歌手似乎有点兴趣,但更多的则是不耐烦,直接把曲谱给她丢回去:“你这画的都是什么鬼东西,看不懂!”
对于这些连五线谱都看不懂的歌手,夏婉音并不陌生,她耐着性子说:“我可以吹给你听!”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琴!
她的口琴吹得犹如行云流水,娴熟而流畅,曲调也别有风格。吹了大约一分半钟,就收住了,几位歌手表示感兴趣,让她继续吹。
“一共四分钟十三秒,想要的话五千块。只要找人填上词,就可以领先独唱,说不定能唱火呢!”夏婉音开始做广告,鼓动那些歌手掏腰包。
但谁的钱都不是那么容易往外掏的,歌手们也不买帐。“谁知道你后面谱的好不好?值五千块吗?”
“我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五千块真得不贵啊!如果有诚意,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听,不然被别人抄了去,就不值钱了!”夏婉音提醒道。
有不屑地轻哼声,有不耐烦地驱赶声,还有闷声不吭的,不过最后还真有两个歌手站起身。一个是浓妆艳抹的妙龄女郎,一个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夏婉音不由暗喜这张曲谱今晚多半能脱手,因为这首曲子的风格尤其适合谱成情歌由俊男靓女演唱最合适不过!
“三千!不用试听了,直接交钱拿曲谱!”妙龄女郎伸出三根手指,喊了一口价。
夏婉音摇头,“五千最低了,不能再砍!”
“行,五千!”帅男孩竟然不还价,直接拍板成接。他这么爽快,引来同行们的瞩目,他微微一笑,颊边露出两个迷人小酒涡,解释道:“我觉得这曲子不错,值五千块!”
酒会的现场,衣香鬓影,正是宾客皆欢的时候。然而,在这语笑宴宴的表面隐藏着不动声色的波澜。每一个交手回合,安宁稳占上风。
她依偎在楚钧的怀里,笑靥如花。男子对她的宠爱就是她最强的后盾,根本无惧任何挑衅者。她知道楚钧在不动声色地看好戏,也不想让他小瞧了她。
“大侄子,你的领带不是自己挑的吧!”安宁似是随意地问道。
曹一鸣生性多疑,他即从刚才的交锋里感觉到安宁的不好拿捏,因此并不想轻易开口回答。没想到他的犹豫给了他身边的崔宜凤抢答的机会。
“是我帮他挑的,怎么样,很漂亮吧!”崔宜凤倨傲地睥睨着安宁,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容貌学历,她自认哪样都不输于安宁。可是,看着安宁身畔的楚钧,心竟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原本还算白净斯文风度翩翩的曹一鸣,在容颜绝魅的楚钧面前,顿时从孔雀变成了秃尾巴鸡,秒杀得非常彻底。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女人的嫉妒心理让她仇视安宁,总想着找机会压她一头,显示自己比她高贵。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她很快就知道嘴巴比脑子快的结果是什么。
“啧啧,”安宁很遗憾地摇头,叹道:“侄媳妇的眼光比侄子差了一大截啊!这款品牌领带已经出新款式了,怎么还买淘汰的过时货呢!虽说节检是美德,但今天这样的日子,弃新用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句话不但瞬间全盘否决了崔宜凤的审美观而且间接否决了曹一鸣,因为审美有问题的崔宜凤选择的男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围有隐约的嘻笑嘲讽声,这让曹宜凤羞恼的同时,也让身旁的曹一鸣丢尽颜面,不禁勃然变色。
面对此景,别人犹可,独楚钧大奇。他对安宁最为了解,她从来对奢侈品没有多少研究,如何能看出曹一鸣系的不是这款领带的最新款?
当然,有这个疑问的恐怕不止他一人,不过还没等人搞清楚原因,突然就听到酒会变得吵闹起来。
一声尖细凄厉的怒吼在一片语笑宴宴中显得尤其突兀,不由把酒会的众人都惊呆了:“你们俩居然在同一天订婚,为什么没有人事先告诉过我!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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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是这里!”他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按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