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闻言,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预感:“你怎么说的?”
迟亦竹含笑看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我说你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是以打算秉烛夜谈,晚上就暂居云端坊了。”
琳琅倒吸一口气,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你用谁的名义递的帖子?”倘若是以迟亦竹眼下“琳琅”的名义,那还有可以缓和的余地……
迟亦竹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自然是以‘迟亦竹’的名字递的,若是以‘琳琅’之名去递,他们怕是要以为你被我制住了,帖子都是我亲手写的呢。”
琳琅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这帖子一递出去,按辈分自然是会送到沐孤兰手上的,只怕沐孤兰看到迟亦竹亲笔写的“与人一见如故”会立刻冲到云端坊来……
她实在是不想面对沐孤兰的目光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琳琅心中念头刚一落下,便听见通传的人在门外道:“坊主,有几个正道的人在内阁外想要进来,领头的人姓沐。”
琳琅:“……”她幽怨地盯着一无所知的迟亦竹。
迟亦竹被她看得心里莫名发虚,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便只好侧过身,当做看不见,想了想,对门外候着的通传吩咐道:“那是我的客人,将他们迎进露华阁吧。”
通传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云端坊的外阁是接待寻常客人用的,想要进内阁则需要坊主之令,坊主不在时则由管事决定。内阁只是统称,其间又有许多不同的阁楼,露华阁便是其中一座。
迟亦竹安排好沐孤兰等人,便转头对琳琅道:“快收拾一下吧,先去见见沐妙手等人。”
琳琅此时非常迫切地想要换回身体。
非!常!迫!切!
沐孤兰昨晚久等“迟亦竹”不见人,都想立时出去找人了,却不期然收到了云端坊递来的帖子。
“云岚城妙人甚多,我与琳琅姑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遂欲与她秉烛夜谈,今夜便宿在云端坊中,劳烦沐妙手告知七师弟一声,勿用挂心。”
短短几行字,是迟亦竹向来冷淡简洁的风格,帖子上的字迹也是沐孤兰所熟悉的。
刚巧沐孤兰收这帖子时,七师弟顾浦泽就在她身边,把帖子上的话看得清清楚楚,便笑道:“沐妙手你瞧,我便说大师姐不会出事,这字迹做不了假,你切莫担心了,早些休息吧。”
顾浦泽是安心了,沐孤兰这边却是心慌已极。
迟师妹同人一见如故?还要秉烛夜谈?那个人叫琳琅?她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自沐孤兰心底冒了出来,若非顾浦泽拦着她,恐怕她此刻便已奔向云端坊了。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宽慰自己迟师妹性子淡漠,只是交谈而已不会如何。然而当她今日一大早就赶到云端坊,看见‘迟亦竹’跟一位红裙女子并肩而行时,心中还是酸涩起来。
迟亦竹既要装得像琳琅,那便免不了要穿着琳琅最爱的红裙,往日最爱的白衣竟穿都没穿过几次。
琳琅则是天天穿着寻天门弟子的白袍,款式都一模一样,挑都没得挑。
她们到露华阁时,正互相用神念向对方倒苦水,虽动作上并无接触,但神态看上去却十分亲昵。
沐孤兰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嫉妒如雨后春笋般从她心底钻了出来,可她只能忍着,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意。
琳琅一进露华阁便感受到了沐孤兰强烈的眼神,偷偷在心底骂了迟亦竹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她此时便得绷着架子,不能显出一分一毫的活泼来,朝沐孤兰等人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迟亦竹就要比她好得多,反正琳琅往日虽笑颜居多,但也不是没有冷着脸的时候,她现在像平常一样冷淡一点也不会有人起疑。
琳琅显然感觉到了迟亦竹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愉悦,不着痕迹地恨了她一眼。
顾浦泽等人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琳琅这一个眼神的,然而沐孤兰却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心下一片苦涩。
“没想到沐姑娘来得这般早,恕我云端坊招待不周,”迟亦竹感受到琳琅的眼神,唇边不自觉地带了笑意,“在下琳琅,是这云端坊的管事,作为赔罪,不如各位这段时间便住在云端坊如何?相逢即是有缘,也好教我们交流一番。”迟亦竹说罢,掩住了眸中精光。
若是能将沐孤兰等人留住,那她与琳琅见面便会方便许多,也不需要像昨日那般找尽借口。
迟亦竹说出这番话心中也是有把握的,看护灵阵并无酬劳,寻天门又一向要求门下弟子节俭行事,是以顾浦泽等人住的都是十分廉价的小客栈,与云端坊一比自然是天壤之别。
沐孤兰闻言,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却忽地听见方才一直没出声的顾浦泽朗声道:“姑娘好意,我等怎能拒绝?”
迟亦竹举起茶杯,遮住了唇边预料之中的笑意。
沐孤兰一愣,掐死顾浦泽的心都有了。
剩下的几个寻天门弟子听了顾浦泽的话,也纷纷应和称是。
有好地方干嘛不住?他们傻吗?
“如此,我便命人安排各位住处,”迟亦竹放下茶杯,含笑站起,“各位道友且稍等。”
“且慢!”顾浦泽见她要走,连忙出声拦住她,待迟亦竹疑惑地看过来后,才红着一张俊脸,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道,“在、在下顾浦泽,今年十八,还、还未请教姑娘芳龄……?”
迟亦竹:“……”
什么情况?
琳琅方才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努力保持自己冷淡的姿态,这会儿看清了顾浦泽的模样,顿时想起了他是谁,简直要笑出声来,偷偷用神念对迟亦竹幸灾乐祸道:“哎哟,这可不就是前世那个送我东荒令的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