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白夜,就连亲身与她交集的魏千珩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他身上。
他——堂堂大魏燕王殿下,竟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神秘女子,强睡了一次又一次……
一旁,白夜被他脸上的阴晴转变看得心惊胆颤,想到先前府里杖毙的那个春菱,迟疑道:“如此,先前府里查出的那一个……竟是假的么?那姜夫人是被蒙骗,还是……是她在欺骗殿下?”
提起这个,魏千珩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深邃的眸子里寒芒闪闪,咬牙冷声道:“那个婢子断不会将这样送命的事往自己身上揽,一切,不过是姜氏的诡计罢了!”
白夜不解:“夫人为何以骗您?这对她并无好处啊?”
“这个,自是要问她自己了!”
姜元儿跟在他身边数十年,收房也有四年,当初,他就是看她老实本份,忠心护主又在王府里无依无靠可怜,才将她收进房里。
收房后,她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再加上之前的主仆情分,让他对她不禁多了一份爱惜,从姨娘抬做了夫人。
却没想到,这一次她竟是敢做出这样大胆欺骗之事!
但相比姜元儿的欺骗,当下,魏千珩更想找到小黑奴,以此来消除之前冒起的可怕猜测。
正在此时,在四周搜查的燕卫跑过来禀告,前面不远处,发现了红棕马和昏迷过去的马奴小黑。
魏千珩赶过去一看,在昨日两人说话的地方,小黑奴趴倒在地,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一直熟睡不醒的样子,燕卫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转醒。
魏千珩眸光锐利的往他身上一扫,很快就在他的右肩处发现了一根冒出小半截针头的箭针。
上前手一扬,魏千珩将他肩头的箭针拔下,细细打量,与昨晚神秘女子射出的箭针一模一样。
看着手中的箭针,魏千珩不用问也知道,小黑奴定然也是被神秘女人拿暗箭所伤,昏迷至今。
到了此刻,他彻底打消了之前那个可怕猜测,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命燕卫将小黑奴放到马背上,一行下山回行宫……走到半路,小黑醒了过来,看着前面魏千珩的车驾,心怦怦直跳。
原来,她打晕魏千珩逃出山洞后,一想到方才魏千珩突然醒来有可能看到她的样子,顿时浑身发寒,想也没想就要驾着红棕马逃走,远远的离开这里回云州去,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将她拉回。
在没有确定自己成功怀上魏千珩的孩子之前,她岂能逃走!?
进退两难的她,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给自己打气。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魏千珩没有看到她,他的手刚刚碰到她脸上的黑布就被她打晕了,何况,当时山洞里昏暗无光,他如何看清她的面容?
这样一想,她绷紧的心果然松驰下来,开始思忖下一步要怎么办。昨晚发生那么多事,魏千珩心思慎密,难免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为自己洗脱嫌疑!
想到这里,小黑再次取下手腕上的精钢手镯,按下开关后,手镯咔咔几声,变成了精巧的箭驽。
她将箭驽对准自己的肩头,毫不犹豫的射出箭针。
射出箭针后,她赶在昏迷前,用最快的速度按下箭驽的开关将它恢复成手镯的样子……
显然,这一招是有用的,魏千珩命人将她一同带了回来,且没有绑她的手脚,足以看出,他相信她也中了箭针的暗算,没有怀疑她……
小黑高悬的心安稳落了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子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被狠狠折腾了一宿,她身上的骨头都快被辗碎了,后背被山洞里的碎石磨破,火辣辣的痛着,而嗓子也是嘶哑冒烟,脑子也是阵阵晕眩着。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燃尽的香灰,风一吹就散了。
她向同行的燕卫讨了水嚢,一口气全灌下,那燕卫又分给她两个馒头,她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才感觉自己又慢慢的活了过来,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脑子也清醒多了。
燕卫将她醒来的消息禀告给了魏千珩,魏千珩召她到跟前问话。
小黑小心翼翼的跟着燕卫来到魏千珩的马车前,跪在外面的车辕上回话。
车帘掀起半帘,小黑壮起胆子飞快的了扫了车内一眼,见魏千珩沉着脸端坐着,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却无其他异样。
如此看来,他的后脑应该伤得不重。
悄悄松下一口气,她抑住身子的酸痛不适,规矩的给魏千珩磕头,吃力开口:“小的无能,没能寻回玉狮子,也没能在殿下危难时出手相助……所幸殿下无恙,不然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她戴着人皮面具,魏千珩自是瞧不到她面具下惨白如纸的脸,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眼前瘦小单薄的小黑奴,就是昨晚与他共渡春宵的神秘女子。
他抬手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本王只问你,你昨晚可有看到那个拿暗箭伤你的人?”
想也没想,小黑就要回他两个字:没有!
但话到嘴边,她脑子乍然一惊,连忙将到嘴的话咽下,故做迷茫道:“敢问殿下,什么暗箭?”
白夜将手掌摊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箭针,道:“这是从你肩头上拔下来的,你昏迷不醒,也正是因为箭上面的毒药所致。”小黑惊愕的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形容。
“敢情……小的昏倒前感觉肩头被扎了一下,不是山间的蚊子咬的,而是中了这毒针?!”
白夜:“正是!”
他这个样子不免让魏千珩大失所望——他连自己怎么昏迷的都不知道,更别提看清神秘女人的样子了。
他盯着他,冷冷又问:“你可有办法寻回玉狮子?”
回来的路上,魏千珩一直在想着昨晚发生的诸多事情。
相比无心楼刺客,他更在意神秘女子的再次出现。
经过昨晚,他确定神秘女子一直就围绕在他身边,甚至从京城跟到了行宫。
既然她一直都在,他却要用何法子将她找出来?
而最最让他担心的,却是走失的玉狮子可还找得回?
若是没有它,天柱峰一赛必输无疑,他答应父皇的承诺就要兑现,就这样让皇陵的人出来,他能甘心?
不止如此,玉狮子还是她留下的最后的一样东西,若是连它都走失不见,让他如何忍受……
魏千珩一向冷静疏离的面容间难得的涌现了一抹慌色,深幽的眸子里更是难掩灰暗伤痛,手上不觉扣紧手指上的黑曜石板指,定定的盯着面前小黑奴,等着他的回答。
在他炯炯注视下,小黑根本不敢抬头,低着头无奈道:“殿下恕罪……都过去一晚上了,玉狮子早已跑得没了踪影,除了它自己回来,没有其他办法……”
她话音刚落,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连着四周的气温都冷了下来,让她忍不住直打哆嗦。
看到魏千珩脸色黑沉难看,一旁的白夜连忙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小黑被魏千珩凛冽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改口:“殿下也不用太过担心……老马识途,玉狮子在行宫呆了五年,等它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此言一出,魏千珩如千年寒冰般的脸顿时缓解了不少,蹙眉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玉狮子自己会回来?”
小黑抖着心肝勉强笑道:“小的对马比对人还了解,玉狮子比一般的马更通灵性,它玩够了,会自己回家的。”
魏千珩本不该相信一个贱奴的话,但此刻除了期望他所说成真,盼着玉狮子会自己回来,却也别无他法。疲惫的闭上眸子,魏千珩挥手让小黑退下,后脑的伤隐隐的痛着,连着心口都一迸痛了起来……
魏千珩在玉川山遇刺一事震惊整个行宫,魏帝担心不已,与叶贵妃亲临千秋台探望,并下严令让禁卫军严查整个行宫周遭,势必要抓到刺客。
所幸魏千珩伤势较轻,太医院院首柳太人亲自给他上药包扎头上的伤口。
“陛下,所幸殿下伤口包扎及时,还上了上好的金疮药止血,已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
闻言,担心了整晚的魏帝这才真正放心下来,一再叮嘱清秋楼的人小心伺候,让魏千珩好好养伤。
而魏千珩的思绪却落在柳大人提及的金疮药上。
所以,神秘女人是在狠心打晕自己后,又好心的给自己包扎,还给自己涂了金疮药?
呵,还真是‘好心’啊!
魏帝并不知道魏千珩在山洞里发生的事,魏千珩自是不会同他说神秘女人的事,连着之前王府里的那次,也一并瞒下。
所以当魏帝问起昨晚的一些事时,他只说在击败刺客后,找了个山洞歇息,自己包扎了伤口。
关于刺客是无心楼的余孽一事,魏千珩也暂且瞒下。
在没有确认刺客是受人指使、只对自己下手,还是无心楼对魏皇室仇恨未了前,他不想因此事扰父皇在行宫难得的清闲时光,只暗下吩咐燕卫加强对行宫的防守……
而小黑硬撑着一口气,拖着残败不堪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差点晕厥过去。
不比上一次,昨晚的魏千珩,似乎更加的渴望热烈,她几乎招架不住,身上全是伤痕淤青,连给自己涂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一想到经过昨晚,自己有可能怀上魏千珩的孩子,她顿时精神一震,所以的辛酸痛苦瞬间消散不见了,疲惫也随之而来,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她终于如愿怀上了魏千珩的孩子,她带着肚子的孩子和初心回到云州,煜炎带着煜乐亲自到滨桥边迎她,他们又像从前般,过着幸福安宁、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当小黑沉浸美梦时,却有人被可怕的噩梦惊醒!
暮色沉沉的院落里,墨衣公子靠在花架下的软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浸透他俊逸无双的面容,墨玉般的眸子里残存着噩梦留下的慌乱心悚。
院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浅绿色夏裙的美丽姑娘急步进来,见到墨衣公子的样子,心痛的掏出手绢给他抹汗:“公子又做噩梦了?”
墨衣公子被噩梦缠住,走不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女子漆黑如黑曜石的眸子,痛苦无比:“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