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当中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白人,听得特别认真,遇见听不懂的就问身边的一位年轻人。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在边上听了一会,钟洁玲发出疑问,“大哥,他们都是保镖?”
“不全是,有的是大众安全警卫的安保,有的是龙道的武者,龙道是家里在武馆方面的生意,我以后跟你细说。”
“习武还要学《易经》?”
黑板上画着阴阳图,讲的东西又很生涩,钟洁玲没听明白也猜到讲的是什么。
“一个学拳击的人想成为职业拳击手,需要天分和持之以恒的苦练;一个职业拳击手想成为顶尖拳击手,需要智慧,需要学习一些物理学和医学方面的知识,如何发力、如何挥拳和力学相关,该打击对手哪里和解剖学相关。
一个顶尖拳击手想成为拳击大师,需要思想,思想从何而来?从实践和思考中来,想要正确思考,需要一定的哲学和逻辑学基础。
《易经》是最早的东方哲学概念,不学《易经》,不懂阴阳之道,就不能真正理解蕴含古典哲学的武术,更不要说融会贯通,进而改良。”
“大哥,武馆能打的师傅,有些未必念过书。”
冼耀文淡笑道:“回想一下我刚说过的话,能不能打看天分和毅力,有的人天分高,一学就会,老天爷还特别宠爱他,给了他天生神力,这样的人是天生武者,自然能成为顶尖,甚至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他绝对教不出一个能与自己比肩的徒弟。
我想要的是能教出顶尖武者的武术家,不是某一个昙花一现的天下无敌。当然,天下无敌也很重要,毕竟会不会教靠嘴说没人信,庸人只会看天下无敌用的是什么功夫,天下无敌用什么功夫,什么功夫即为天下无敌。
人可以不习武,但不能不吃饭,天生武者也是一样,得武术家难,得天下无敌易。龙道是一门教人练武的生意,需要一代又一代天下无敌给它打广告,将来维克托法律的业务之一,就是帮龙道签下天下无敌的苗子。”
“武馆教一个徒弟,一年收的学费不过一百块,龙道一年又能收多少徒弟,大哥你会不会太……”钟洁玲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如果我问你港岛一天有多少人坐小巴,我相信你不需要思考就能马上回答我,经营港岛的小巴线路,一年能赚多少钱,你也是一清二楚。
假如把九龙、新界的小巴线路都给你家,你家一年的收入会增加多少?
假如把澳门的小巴线路也给你家,收入又会增加多少?
新加坡、马来亚、英国、法国、美国,一条条小巴线路全给你家,你说你家会不会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家族?”
钟洁玲一点即透,吃惊地说道:“龙道的目标不只是香港?”
“香港练武之人不过一万有余,龙道就算占一半,也不过五千之数,一年收入五十万。龙道还没登堂亮相,已经快花掉半个五十万,到现世的那天,也许会花掉两个五十万,如果只是为了一个逐年萎缩的市场,我何必投入这么大。”
“大哥想面向全世界?”
冼耀文颔了颔首,“不管什么生意,只要量起来,赚的就不会少。”
冼耀文把钟洁玲带到天台离其他人最远的角落,轻声说道:“你是律师,学法律的,清楚公司资产和个人资产的区别,在我心里冼家的资产等同公司资产,属于冼家,而不是属于冼家某个人。
冼家的资产和冼家个人的资产有着本质的区别,耀武持有的各个公司股份属于他的个人资产,分红想怎么花,是你们小家庭的事,我不会过问。
但有一点,花的每一分钱,最终的受益人必须姓冼,因为耀武之所以能获得那些股份,血缘关系占到决定性因素,而不是他的贡献。
你持有的维克托法律的股份则不同,我对你能力的肯定占据主导因素,我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是次要的,所以,将来的分红怎么花,完全由你个人支配,我绝对不会过问,也会让耀武不要过问。
当然,夫妻之间的相处是你们自己的事,耀武是不是真能做到不过问,我没法保证,只能靠你自己协调,我只能保证当你们出现纠纷时站在你这边。
分红由你个人支配,但股份的处理却受限制,陈威廉应该把那份股份补充协议给你看了吧?”
钟洁玲说道:“已经看过,我原来对优先购买权那条还有些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嗯,优先购买权由冼家行使。等冼家的资产再壮大一点,由你带头负责分割我个人和冼家资产,我个人保留小部分,大部分归入冼家资产。
冼家资产的所有权归每一位冼家人,我、耀武、你,佩佩、丽珍等,以及我和耀武的子女,每个人每年都可以拿到一定数额的分红,不,更确切地说是月例。
这是冼家人的福利,不管对冼家有没有贡献都有,且所有权和支配权完全属于个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对未成年子女是否行使父母的保管权,你和耀武自行决定,我不过问。
冼家资产的支配权归家族委员会所有,家族委员会的委员数量一开始不做限制,只要对冼家资产的壮大做出贡献的冼家人,都会是委员会的委员。”
冼耀文指了指钟洁玲的肚子,“里面的这个如果是小侄子,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家族委员会即刻成立,如果是小侄女,那就再等等,等到冼家的第一个男丁降世。
我不重男轻女,但我不会把冼家家业交给女儿或侄女,传承的过程中,如果第三代或第四代没有男丁,有冼家血统的女性又不幸走得较早,不知道哪一辈的女婿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冼家家业交到他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手里,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冼家家业必须永远姓冼,你能理解?”
“大哥,我能理解。”钟洁玲嘴里回着,脑子里却在拆解“或侄女”三个字,从这里延伸出去,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儿子也有机会继承冼家家业?
“家族委员会有一个委员长,也是冼家的大家长,第一届的委员长自然是我。在重大事务的决策上,委员长拥有一票否决权,但这个权力有所限制,一旦动用两次一票否决权,且最终的结果证明是我错了,给冼家造成重大损失,我的一票否决权废除,家族所有事务由投票决定,委员长一人算两票。
委员长不设任期,但当委员长年满四十二周岁,委员会即刻进行接班人选举,从一众候选人当中选出一个接班人任代理委员长,并由老委员长从旁辅助,这就是交班,交班期三年。
三年期满,委员会再次进行投票,代理委员长通过,交班完成,代理委员长摘掉代理二字,正式上位,老委员长一撸到底,不再是家族委员会的一员。”
钟洁玲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没想到冼耀文对委员长的设定会这么决绝。
家族资产的概念和家族委员会的设想是冼耀文一早就摆在心里的,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干的,没什么不好,照搬即可,但现在说出来,自然是为了套住钟洁玲。
“哪些人能成为候选人?凡是我和耀武的儿子都有机会成为候选人,不偏不倚,全看他们自己,一开始投入同等的资源进行培养,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测试,表现优异者可以享受更多资源倾斜。
具体的,等家族委员会成立再商议,一定要订立一个最公平的规则。”
冼耀文呵呵一笑道:“其实委员长之位没什么好争的,没工资、没分红,给家族打白工,为了避嫌,在任职期间也不能在家族企业获得股份充实个人资产,只能给家族当牛做马,没准将来要哄着哪个浑小子接班。”
钟洁玲并没有将冼耀文的这段话听进肚里,她已经听明白所有权和支配权的涵义和关系,所有权就是空头支票,听着好听,其实有和没有一个样,只要不被逐出家门,是个冼家人都能沾到冼家的光。
支配权就不一样,掌握冼家的财政大权,只要把持着这个权力,个人利益根本不用发愁,别说打白工,就是倒着给钱,她也愿意手握这个权力,何况规则是可以改的。
她心中不由盼望自己的肚子能争口气,一定得是男孩。
不知不觉间,钟洁玲已落进冼耀文圈好的思维模式,只惦记着争委员长之位,却忘了家其实是可以分的。
冼耀文和钟洁玲又聊了一会,道人的讲课暂停,有存货的可以去放松一下,戚龙刀有了时间过来招待两人。
“龙刀,给你正式介绍一下,钟洁玲,耀武的未婚妻,同时也是维克托法律的负责人,以后负责家里的法律相关事务,今天过来给她物色一个司机。”
叫真名,不叫代号,无需冼耀文提前交代,戚龙刀已然明白钟洁玲属于“见得光”的人,见不得光的事不好让她知道。
戚龙刀寒暄后,说道:“先生,现在可以出勤的女司机只有两个,是为你准备的。”
“其他的到哪一步?”
“采海人草。”
冼耀文一听就明白在某个离岛进行野外生存和射击训练,离可以用至少还有两个月。
“先让洁玲挑一个,我可以等等。”
“大哥,我不着急……”
不等打岔的钟洁玲把话说完,冼耀文就摆了摆手,轻笑道:“你现在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你优先级比我高,不要说了,先紧着你。”
冼耀文这么说,钟洁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接着,戚龙刀带着钟洁玲去楼下办公室看资料,冼耀文站在天台沿往岑佩佩小学的方向眺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