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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长明城。
姿容昳丽而贵美的少女自龙辇上缓缓走下,看向前方的王府大门,心底思绪万千。
方棠曾经来过这座府邸,在除夕那天的晚上。
她在这里见到了陈郡谢氏的大小姐谢令婉,和她有过一番愉快的交谈。陶琰的孙女陶允姜向她释放出真诚的善意,兰陵萧氏的萧槿用甜美的笑容对她问好,而临渊阁的温折雪则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方棠曾经和四位截然不同的少女聚集在一起,她们加起来掌握的权势怕是已然能够决定帝国的生死。但即便如此,她们也会为了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勾心斗角。
“简直像是过家家一样。”她心想。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她将脾性不同,立场不同,甚至所处时代都不同的人聚拢在一起,而其中的纽带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真是荒谬,这世界难不成能没了他就不转了?
“殿下,王府中没有主人,广陵王殿下的管家侍女凝白也不在。”碧珑走下台阶,向方棠汇报。
“门房交给我了一封信,这是谢小姐留给殿下的。”
谢令婉?她知道我会来?
方棠很讨厌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这让她感到被轻视和侮辱。
她忍着心底的不适与厌恶,展开信笺。
上面的内容很少,只有寥寥几行,谢令婉要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广陵王府的人她带走了,王府内没什么好看的,要看还是要砸都随自己的便。
另外,谢令婉还祝公主殿下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方棠还得谢谢她呢。
少女将手中的信笺捏成纸团,面无表情。
她如何不知道谢令婉将王府中人全部带走的用意是什么。这是将她和方未寒之间有可能的联系彻底斩断,以防她再借此生出事端。
上次针对陈郡谢氏的敲打行动定然让她心生不满,于是借此机会还击。
方棠甚至恍惚间看到了谢令婉对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看,我虽然不能将你怎么样,但你也别想对他怎么样。
这个贱人。
方棠几乎可以断定,此事谢令婉绝对没有和方未寒商量过。她就是在仗着方未寒对她的信任独断专行,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日自己和方未寒之间走到这一步,大部分原因都是她的原因。若方未寒不是为了顾及她身后家族的利益,何至于背叛他所处的阶层!
方棠对于自己当日敲打陈郡谢氏的行为极度后悔,她没有料到谢令婉竟然在方未寒的心中占有如此之大的比重,这是她的失策。
如果直接找人杀了谢令婉,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升起,方棠便想起了当日方未寒对自己拔出长剑的表情,心底又是一阵抽痛。
方未寒离开长明已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方棠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相同的噩梦,噩梦发生的地点都是瑛銮殿,噩梦中都是一个人。他用剑指着自己,脸上满是冷漠与决绝。
尽管早已熟悉,可如今每当在梦中看到这一幕,方棠还是会难过得想要死掉。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本来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君臣。
后悔无用,若是时光重来,她还是会做出和当时一样的选择。抛开个人情感,这是她身为皇家储君的义务与责任。
可是……她抛不开。
方棠低头,看向手中握紧的剑穗,琥珀色的眼底是化不去的哀戚与冷漠。
距离石当流所言的那个时间节点还有一个半月。
四十五天之后,或许她就会得到那个让她既恐惧又期待的答案。
时间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将她拉到这个时空,又定下死期折磨她的精神。
“这一切……都是代价吗?”方棠轻声说。
鸾台卫清空整条街道,王府门前寂静无人。方棠伫立良久,消瘦的身形孤单而落寞,无一人胆敢陪在她的身边。
方棠离开王府,她并未回东宫,而是去了长明的宗正寺。
方未寒从未对她提起过自己的亲人,她要试着找到方未寒的亲族,看看能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修复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在宗正之处,她却得到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结果。
“殿下,广陵王殿下的父亲是河间王方迄,母亲则是荥阳郑氏的嫡女郑莹韵。”宗正回答。
“河间王……方迄?”
方棠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方迄是太祖皇帝的十二世孙,是元帝的……”宗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寺卿打断。
“宗正大人,您记错了。”寺卿对他打着眼色,示意他连忙改正。
记混藩王名号可是僭越的大罪!
“胡说!”宗正吹胡子瞪眼,“老夫虽然不中用了,但还不至于记混一位藩王的名号。”
见他一再坚持,寺卿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低声提示:
“广陵王殿下的父亲应当是东海王方越……”
他的话语就此打住,讳莫如深的样子。
方越曾经和方遵争夺过皇位,最后的下场很是不好。
方棠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宗正寺的人不至于连一位藩王的宗族关系都记不住,更何况这还是方未寒的父亲。
“宗族谱呢?”方棠说。
争执不下的两人带着她查阅宗族谱,最后得知的结果却让他们两人大跌眼镜。
“义阳王方违?”方棠默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却发现自己对此人依然一无所知。
可这和他们两人刚才所言的明显都不是一个人。
方棠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秘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