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华被哥哥捉了现行, 颇有些赧然摸了摸头,然后轻咳一声, 将那扇门推开道:“哥哥没歇息吗?”
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顾远萧斜靠在榻上,手托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大约是因为屋内闷热的关系,黑色衣襟散开一些,头发随意用一条发带束起,落下几根黏在脖颈上。
顾双华走到榻边, 顺手帮他将窗户撑开一些, 用帕子扇了扇房里热气, 然后转身问道:“哥哥的腿伤好些了吗?”
顾远萧抬起下巴,手指叩着书页:“你不是都问过我的丫鬟了?”
顾双华抿唇一笑,视线转过去, 刚好从微散的衣襟里,看见其中隐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她的脸立即就热了,赶紧将目光挪开, 正好扫到桌案上的药碗,皱眉问道:“这碗药怎么都没动?”
顾远萧斜眼看过去, 坐直道:“我腿脚不好,拿不到。”
顾双华觉得哥哥必定是在耍赖,丫鬟送药进来,哪敢不送到他手上, 必定是这人不想喝,还让人放远点。
毕竟长宁侯板起脸发怒时,下人们谁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她走过去,将那碗药端过来,捧着递过去道:“那现在可以吃了吧,再不吃可要凉了。”
顾远萧一掀眼皮,黑眸定定凝在她身上,却不伸手去接。顾双华想了想,无奈叹了口气,端着药碗在他身旁坐下,小心地舀起一勺药汤,再送到哥哥嘴边。
顾远萧这才张嘴将那勺药给咽下,然后蹙起眉头,身子往后避开,道:“太苦。”
顾双华没想到威风八面的哥哥,喝药还闹起了孩子脾气,干脆将脸也板起,用老妈子的口吻教训道:“良药苦口,你若要腿伤快好,就得好好吃药。”
顾远萧煞有介事地道:“不是,今日的药格外苦。”
顾双华纳闷地低头闻了闻,药么,不全是这味道,还能有什么分别,正想再教训哥哥莫要乱找借口,顾远萧却拿起那只瓷勺,冷不丁地搁在她唇边,笑道:“不信你尝尝。”
顾双华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口,然后才发觉不对,这是哥哥方才喝过的瓷勺!
她立即捂住唇,耳根都染上红潮,再瞪起眼控诉哥哥捉弄她,可顾远萧笑得满眼都是得逞的光,身子靠过去问:“苦吗?”
顾双华哪尝的出什么味道,只低头去摸帕子擦嘴,这时,手里那药碗被哥哥稳稳接过去,再抬头时,却见他自己拿着瓷勺,一口口喝的十分自得。
她背过身去,边用帕子擦嘴,边平复着乱跳的心,然后嘟囔道:“不是嫌苦吗?怎么又愿意喝了。”
顾远萧将瓷勺从口中拿出,望着她十分认真道:“现在变甜了。”
顾双华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便觉得这屋里实在是太热了,捏着拳倏地站起,将窗户全撑开,突然从四面闯进的凉意,令顾远萧缩了缩脖子,忙将散开的衣襟拉好,好笑地问道:“你很热吗?”
顾双华没好气地将帕子在空中用力挥来赶去,道:“怕哥哥闷久了,憋出毛病来,要散散浊气。”
这是拐着弯骂自己呢。顾远萧眯起眼,觉得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十分可爱,毕竟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和时间,才能让她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地表达所有情绪。再不用小心翼翼,过的谨慎而压抑。
于是他将旁边的软榻一拍,示意妹妹坐下,又将手里的空碗扬起来卖乖道:“我喝完了。”
顾双华气还没消,板着脸将碗拿过来,粗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谁知顾远萧将她手腕柔柔一扣,倾身过去道:“陪我说说话。”
这语气里似有示好之意,听得顾双华心头一软,自从他们从洞里被救回府后,她与哥哥之间似乎总隔着些什么,雾里看花似的,谁也不愿说透。
难得他今日愿意和她好好谈谈,可自己却有些退缩。
于是她垂下眸子,攥着手想了想,终是鼓起勇气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其实知道,一年半前我落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远萧一挑眉,然后坚定答道:“是。”
顾双华吃了一惊,这样诡异之事,连她自己时常都会怀疑是否全是自己妄想,哥哥怎么会看穿的呢,于是抬头问道:“你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顾远萧将手指搭在她的衣袖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