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的王离就大笑着说,“阿父,我就一直觉得那对蒙氏兄弟迂腐,将军信只懂得打仗,赵佗只是穷苦人家出生,没有大志。”
“看,被我说中了吧。”
王离的嘴巴咧开一个大口。
只是,他等来的不是父亲的认同,而是冷脸。
王贲惊愕地望着这个崽子,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副德行。
王贲试图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一时太过惊讶,胡言乱语的。毕竟每个人都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
不料,王离大笑着说,“当然是真的这么想了。”
王贲无奈地闭上了眼。
“我看我们王家算是完了。”
王离不由得又想起他的祖父说的那句话,“富不过三代。”
王离旧事重提,“祖父说,我将是未来败坏我们一家的人。我看未必,以后,王氏家族,将成为让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王离望着苍天,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敬畏了。
若在过去,他还会敬畏权力,现在不同了。
“以后天高皇帝远,陛下也管不到我们。在封地上,父亲您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给我闭嘴!”王贲斥责着。
王离呆了一会,但是他很快就不把这当回事了,打他出生起,他的父亲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王离骑着马掉头离开了,路上他遇到了公主的马车。
看到公主的马车,王离更是气得一口白牙狠狠地切在一起。
属下们自然都劝王贲不要生气。
王贲十分自责地说,“我和父亲,常年在外征战,疏忽了对这孩子的管教。本想回头再来弥补,没想到等一回头,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孩子,没得救了。”
时人不以为然,只觉得王贲只是一时气愤说了几句。
——
秦国的大地上,苍穹依旧是那么高、那么远,大地依旧是那么坚实。
每个将军,他们离开的时候,都对这玉真宫的方向深深作揖。
秦国的凛冬将要到来了!
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秦国坝上,只剩下一片萧索,红色枫叶的身影也消失了。
帝国在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太多。
好在最终是安定下来了。
扶苏坐在章台宫里,认真地批阅奏章。
王绾在相府里,带着一帮老臣,给诸侯王们分配丞相、上卿等人才后续前往。
同时,他们要召回来一大批秦吏。
王绾很快就来恭喜扶苏,“陛下,被分封了的土地上,年春时将有一大批秦吏重新返回,到时候可以在各地增派人手,加强法治了。”
“善。”趁着这个机会,扶苏又把自己的想法对王绾说了,“朕其实一直都认为,治理国家仅仅依靠法律是不足的。作为人,本来就是讲情感的。”
“我在想,能不能让诸子文士们进入军队、乃至于司法官吏队伍。加以调剂。”
“同时,废除一些繁琐并且过分严苛的法律。比如在道路上倒垃圾,用不着惩罚的那么严重,上肉刑,完全可以没收其财。如果屡教不改,再酌情加重刑法。”
王绾听了以后,顿时眼睛里闪着光。
“这样做可以啊。这么一来,地方派去的官吏更多了,到时候对地方的管理自然更加直接有效。”
扶苏:“朕也是这个意思。一直以来,我们大秦帝国太过贪大求全了。我想如果能够在十年二十年之内,把赵国和韩国、以及东楚一带完全控制在帝国中央手中,天下就可以太平起码三十年。”
王绾对扶苏的务实精神感到佩服。
“陛下能这样想,这样去施行,是天下民众的福气。”
“朕打算,对关中内的民众再进行一次人口普查,并且按照户数、人口数,给他们发放田地。还有对地方豪族的田地数量进行普查。”
“如果地方秦吏们能把这些事情全部落实下来,其后果、功效。不可思议。”
“但是这件事,恐怕要有劳丞相了。”
王绾作揖,“此乃臣应尽之本分。”
王绾说罢,随后左顾右盼,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扶苏便屏退左右,“王相德高望重,行事公允,朝中无人不服。这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王绾仍旧语塞。
虽然扶苏出了名的脾气好,可是皇帝到底是皇帝。有了权力,人就会变。
更何况,他曾经侍奉过的人以前装的比扶苏还要好,还要更漂亮;不管扶苏是不是装的恭敬,他都不能直言,以免让扶苏感到自己对他这个皇帝不够敬畏。
“陛下,您看看我这手心里的是什么?”王绾摊开手,给扶苏看着他的手心。
扶苏望着这手半天,“肉啊。”
王绾又把手翻过来,让扶苏看着他的手背。
“那陛下看我这手背上,又是什么?”
“还是肉啊。”
“那请问陛下,您为什么只用手心,而不顾手背呢?”
这问题,一度让扶苏懵圈了。
“丞相这是何意?”
王绾伏跪下来说,“陛下,我听说陛下凡有大事,都是召萧何、曹参、陈平、张苍四人处置。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他们的职位?”
“自然是记得。”
“那请问陛下,您可还记得,郑国、茅焦等臣子是何职务?”
扶苏双手平置于膝上,语气微有不耐,“知道。”
“那请问陛下,您为何有事不找这些臣子们商量,委任他们去做,反而只重用萧何这四个人呢?”
扶苏一时语塞。
当然是因为他们好用听话啊。
王绾语重心长道,“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萧何四人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但是其他太上皇的老臣们,也没有一个是对您有二心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陛下施行大治时,他们可以出力一二。”
“可是现在陛下把所有的事情都委任于这四个人,陛下可否想过,这样做是害了他们?”
“陛下以为只是重用他们,但是在旁人眼中;这是陛下有意疏远其他人,而刻意将功劳分配给这几个人。”
扶苏沉色,“朕可没有这么想过。”
王绾诚恳地劝道,“陛下未曾想过,可是满朝文武,一定有不少人会恶意揣度陛下,认为陛下是要刻意提拔这四个人,所以对其他人有所疏远。”
扶苏望着王绾,很快,扶苏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王绾要给他比划手心和手掌。
“朕知道了。之后这些大事,都会在朝堂上,放给诸位大臣们共同议论。实施的时候,也要让大臣们一同着手。”
王绾拱手,“微臣替众臣拜谢陛下。”
王绾战战兢兢走了。
扶苏一个人坐在宽大的章台宫里,听着滴漏的声音,眼底那是一片淡漠。
难道说,他用自己的行为改变了很多人,让他们都想着要为天下大同的事业做贡献?
可是,要为天下大同的事业出力,那就是要遏制自己的私利啊。
王绾提醒自己,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对其他臣子们加以笼络,免得失去了他们。
但是要推行全新的治理,就得做到清廉处事。
他该怎么抉择并处理这件事呢?
除了那四个人,现在的扶苏并不相信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能够做到清廉为公这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