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是大齐流放官员的主要去处,所以,听闻对方是流放的罪人,郑晴琅倒不觉得多惊讶。
她只觉得好奇,这对面相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的流放犯,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名?
不过,她知道好奇心杀死猫,没有多问,见对方不愿报官,自己也不愿多事,便说道,“既如此,那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就要吩咐唐毅他们启程出发。
就在这时,一直瑟缩着身子的少女突然跪在了车前的空地上,对着郑晴琅的方向狠狠磕头。
一边磕一边求道,“求老夫人行行好,买下我和爹爹吧!我爹爹以前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可以给您家中子孙当教书先生。我也一样,琴棋书画皆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可以给家中女子当女先生……”
当爹的肖承业见女儿这样,不顾身上的疼痛,奋力抓起女儿的胳膊。
“雅儿,你决定跟着为父过来流放前是怎么说的,绝不求饶,如今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自卖自身?”
肖雅红着眼眶,哑着嗓子答道,“爹爹,与京城的亲人分离、恶劣的生活环境、艰苦的劳动、受伤的手脚、饿的直叫唤的肚子……这些苦我都可以吃,唯独不能忍受,那些恶心的人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更不能忍受,因为我的缘故累得爹爹受伤。”
最后一句,让肖承业的眼眶也红了。
他神色颓然得松开抓着女儿的手,哽咽说了一句“爹爹无用”,便捂着脸蹲了下来,指缝间渐渐渗出泪水来。
没有哭声,却让在场的人觉得心酸异常。
肖雅见状,连忙蹲到她爹身旁,劝道,“爹爹,在雅儿心中,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爹爹,是那些小人太阴险,陷害了你,你放心,咱们总有一天能够等到大赦的。”
“不不不,等不到了,当初同你娘和离的时候,爹就不该赌气,该让你娘带走你。再不济,王家公子同你有婚约,也愿意善待你……”
“爹,你别说了。我娘一听说你出事,就收拾东西回娘家,逼着你和离,她这种无情无义的做派,我瞧不上。至于王家,哼,落井下石,想要让我为妾,这就是你说的善待吗?在我眼里,他们同刚刚那群恶人并无分别!”
肖承业听完女儿铿锵有力的回答,顿时不再“后悔当初”了。
他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慈父之心,缓缓抬手拨开女儿散落在面前的碎发,露出的额头上,有几处刚刚用力磕头留下的青紫和灰土,他的心又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的女儿,是他同前妻唯一的子嗣,从小锦衣玉食,油皮都没破一下,如今为了生存,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边想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女儿的双手上。
从前,这双手抚琴拈棋,捧书执笔,细嫩如葱,光滑如玉,如今,经过两年多的劳作,这双手已经布满了茧子和还没恢复的细细伤痕……
他眼里又飚出了泪水,动情得呢喃道,“是爹爹识人不清,是爹爹害了你呀!”
肖雅双手握住他爹的手,笑中带泪,坚定道,“是旁人害了爹爹和我,与爹爹无由,而且,跟着爹爹流放,女儿不后悔!”